眼睛有时会欺骗我们,常常被小小的树叶遮住,心却永远不会;一个人的视线是有限的,常常受天气和周围环境的影响,而心的视线却是无限的。我们要用眼睛看世间万物,更要用心去感受看不见的世界。
故乡小镇,退休的老人年年涨工资,着实叫他们高兴:一是每人每月涨多少虽不等,但一年下来至少千把块,多的有好几千;二是物价上涨,先前的那点儿心慌消除了;三是不在岗做事了,国家还在考虑老人的生活待遇。想想这三点,有谁会不高兴呢?
我曾经的同事——老吴,对第三点尤为看重,总是讲:“政策好,我们该知足了!感谢习主席!感谢党中央!”
单位的领导、与他共事的同行、左邻右舍都觉得他是一个思想觉悟极高的人。
老吴是前年退休的,学校召开了欢送会。会前,课间操的时候,他上台讲了一生从教地感言,言简意赅,发自肺腑,在场的人被深深打动。他的退休金每月七千多一点儿,今年已经八千多了。他幸运地连涨了两次,每次涨500多元。
他和老伴儿在外地照看孙子,寒暑假回到小镇。
前几天,我在昭君广场散步遇见了他——在人行道上一手拉着孙子,一手在空中有力地挥动。他那在职时的习惯——见人热情地打招呼,没有变。看他的气色很好,照看孙子可能还算顺心。
我和他握手后在路边干净的调椅上坐下来,谈些生活琐事。出于关心,我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今年六月,退休的老王补了一万九,你补了多少?”
他听后没有及时回答,眼珠子慢慢地转了起来,仿佛在回忆涨了多少。好半天,他才吞吞吐吐地说:“好像——两万——多一点儿。”他说的是实话,还是假话,我都不知道,但有一点我很快听出来了——他怕我向他借钱。
我的这种听力,不到一定的岁数,不到一定的台阶,是练不出来的。
听到我的关心,他一定在想,你的孩子在上大学,工资一定转不过来,打听我涨钱的事,一定有所图。如果借几万块钱,何年何月才会还?如果说孩子读研了,请缓一缓;如果说出国留学了,请缓一缓;如果说家里有事,请缓一缓……简直不敢再想了。好伙计,你千万别开口!
过去,他给一个好伙计借过两千块钱,好伙计一拖再拖,差点吵架,差点儿不再友好。他曾经对我说过这事的来龙去脉,并感慨道:“与人说话,他若提及钱字,你要赶快转移话题,千万不要让他把借字说出口。”也许如此,他这辈子只给别人借过一次钱——两千块。
说完补钱的事,他立马问我现在的工资,感到我不会向他开口借钱,才长舒了一口气。再也不敢多说,他借孙子闹皮,连忙与我握手道别。
自此,在小镇的大街小巷,我再也没有见到过他。
无独有偶。那是六月的一天,在办公室听说退休的补发了一笔钱,老王补了一万九。于是,我想到老杨——与我最友好的退休同事。出于对老杨的关心和需要,我到财务室问了出纳,知道了他补了多少。
今年工会关爱退休老人,采用了一个结对的作法:一个员工与退休的四至五个退休的结对,宣传政策,过节慰问,上传诉求……老杨和另外四个与我一组,我非常满意。
七月初,我给老杨打去电话,关心他的身体情况,讲明工会的作法,最后问他这次补了多少。
我正准备告诉他补的钱数,叫他去银行核对一下。老杨急切地说道:“我还未到银行取钱,不知道补了多少。我现在正在过早,不方便。”
“那你过早,再见。”我知趣地关了手机。
老杨78岁,老党员,担任过多年的校长,曾获得过省劳模荣誉,应该是个过了金钱关的人。结果,几个月过去了,他没有回电话说及补钱的事。我在县城与他也碰过两次面,都没有说及。
他的想法与老吴不谋而合,我感到无比的悲哀。
为什么会这样?
我曾经学习的榜样——老吴和老万,心灵、心胸、境界是我过去不曾知道的。
为什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