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以为变老是那么遥不可及,不经意间两眼昏花字如飞蝇,两鬓染霜状若苍狗,悄悄然转瞬即至,待惊觉回首如同横切的树木年轮,沧桑历史已一目阅尽。不由一声慨叹,韶华易逝,青春难再,青山遮不住的岂止是流水,还有满满的怅惘和无奈。
长大了,上学了,毕业了,结婚了,孩子出生了,孩子上小学了,孩子上中学了,孩子也上大学了,一切顺理成章般的循环往复,好像一场梦。五十年的岁月琐碎如河沙,也只不过是有这些结点的一条绳索,脑海里快速闪过的几帧照片。生活就是高级段子手,它骚包的那么一晃,我们全老了。
一晃是何许?却可以浓缩古今,丈量日月,打败所有悲欢离合和爱恨情仇,于无声处世界俯首称臣。这种感觉莫名压抑,咀嚼之透着淡淡的忧伤,逝去的每分钟都成回忆,来路虽漫长,生命的意义只在当下的这一刻,总抹不去一丝残酷和隐形的痛。
一晃五十年,从少年稚气到老态初见,从洁白如纸到市井之徒,错过多少风景,虚掷多少光阴。曾在困窘迷茫中无措,也曾在自卑虚荣中穿行。伤害别人也被别人伤害,无视别人也被别人无视,为谋求通达而殚精竭虑,东奔西走,任数不清的岁月静好匆匆流过又肆意挥霍,至如今垂垂老矣,令人不禁唏嘘!
上学的时候,我们摘抄了大量的名人名言、哲理警句,深以为然自谓洞明了世事,练达了人情,意气风发,豪气顿生。却哪怕只言片语,个中深味也需以岁月沉淀来解读,非亲历无融会,不只智商,更关情商。凡贸易处万物可贾,都市之间极尽奢华,稚纯如小白兔者,可知否世上美味不仅仅是红萝卜?陌生人因助龚海燕八万元而身价千倍,专家誉之为诚信经商经典案例,而很多人却因轻信陌生人血本无归。成功非偶然却又不可复制,生活永远是一本常读常新的书,没有自以为是的心灵鸡汤,奢望完全驾驭的,圣人不能,你我更不能。
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世相百态,评判自有不同,不凡或平庸,台上或台下,鼓掌或被鼓掌,万丈红尘唯强者为尊,扛得了重压,耐得了寂寞,把握了机遇,目光敏锐,意志坚韧。鲜花锦簇中能者上位,权高位崇下众星捧月,世之当然,力有不逮者,不能倒了葡萄。知足常乐从来就是高境界,知易行难,何须拿来做粉饰自己的籍口,自欺即自累,你若偏执,也就偏执了人生;你若放下,也便看淡了烟云。
二十几岁时徒步去黄河,秋高气爽,激动难抑,站在岸边一眼望去除河滩连绵的黄沙淤泥使人感叹外,黄河细若飘带,缓缓流淌在黄沙之中,毫不凸显作为母亲河的雄浑气魄和丰厚底蕴,心中难免有些失望。二00五年到深圳看海。海面平静,像连天的墨玉,置身其中才蓦然发现这平静下的险象迭生。潮浪轻起便具骇人气势,小山一样把众人拍散如枯叶,需紧抓专为游客栽设的铁链才不至于被卷走,那种无边的恐惧、孤独、无力、无助感令人窒息,这种体验终生难忘。大自然面前人类渺小如蝼蚁,愈觉自己轻慢黄河的浅薄和可笑,山水永续,我们无非匆匆过客,何来指点评说的优越和自信?
人生过半,树木入秋,虽枝叶尚茂,却也有黄叶暗生。五十岁是一个负重的年龄,也是一个需要细心经营的年龄,一肩家庭,一肩前程,左手儿女,右手老人。扶儿女上马,为父母尽孝。守一步有余,更进一步不足,安于现状无趣,祈求太多易折,适可而止,过犹不及。五十应知天命,适宜构筑一处心灵驿站,洗一洗疲惫,涤一涤风尘,休憩一下身心以利更好抵御下一程岁月的风寒。此心安处是吾乡,当活的明白,活的透彻,有所为有所不为,你所在乎的或许只是你自己在乎的,你所忽略的或许恰是你需要珍惜的。登高望远,保持一份豁达,坐看潮起潮落,打磨一份从容;与相爱之人不离不弃,坚守一份承诺,与仇怨之人举杯相邀,释放一份宽容。
山珍海味或者粗茶淡饭,重要的是吃的舒心;豪车出行或者安步当车,重要的是活的健康。三五老友常聚,泡一壶清茶,喝几杯淡酒,笑谈光阴的故事,和摇椅一起陪我们慢慢老去的,有亲情,有友情,已足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