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凤就“病”了,妈急得团团转,不断地刨根究底,问长问短。凤嫌她烦,关了闺房门,任何人不让进来。直到晚上琼来了,她才开了门,琼进来后,把门掩好,家人知道她俩有话说,也就不打扰了。
凤情路坎坷,心情悒郁,琼是她最知心的闺友,来得正是时候,落座后,两人便紧挨在一起,敞开心扉,倾诉衷肠。凤不遮不盖,把和亮交往的一切都告诉了琼,只有琼才值得她信任,也只有琼才值得她倾诉。琼是个很有见地的姑娘,遇事看得远,把得稳,原先她推测的预见,己经得到了验证,她的判断完全正确,门第是难以逾越的一道坎。
琼听了凤的倾诉,沉思良久,才叹口气道:“唉!这感情上的事,真是说不清道不明,你是一见钟情情难了,到头来反被情困住了!”
凤抹泪道:“琼,我就是弄不懂,别人都攀附权门,巴不得结门高亲,而他却恪守君子固穷,白白地丢掉个意中人,你说他傻不傻?”
琼反问道:“要问他傻不傻,先问你傻不傻,为什么那么多党员干部科长处长博士硕士董事长总经理等一大堆光环耀眼有权有钱的求婚者和你见面,你都像吆鸡撵狗,把人家回得跌跌爬爬,颜面扫地,这么好的条件不谈,你说你傻不傻?其实剖析开了,原因很简单,你平时见到的这帮人多了,印象上总觉得他们是些趋炎附势见利忘义夸官炫富用情不专的花花公子,太奴性,太庸俗,太卖弄,太虚伪,而和你交往的那位老兄,恰恰没有这些毛病。他朴实,自强,有骨气,有爱心,两相对比,天壤之别,厌倦了虚有其表,当然就钟情后者了。反之,那位老兄和他的父母,也肯定碰到过一些上谄下傲的官,仗势欺人的官,印象上对官就没有好感,甚至于心生厌恶,因而,虽然他对你倾心爱慕,那是他不了解你的家底,一旦知道你是大官家的千金,他自然也就退避三舍了。”
“你分析的这些道理,我全都理解,也确实如此,现在的问题是,他已经在我心里扎根,我总是抹不掉他,一直都想着他。而且,他的才品骨气,正直刚毅,自强自立,坦荡专情,都特对我的心路,是个有棱角有担当的热血男儿。这样的男儿寥若晨星,错过了再难寻觅,如果就这么断了,再也没有人能代替他,嫁个不中意的,还不如独身呢。”
“这事我琢磨了,他是真心爱你,不然,按他的孤高脾性,知道你是大官家女儿,绝不会掏心窝子跟你说那么多真心实意的话,这就证实了你的品行风骨,也对他的心路。他是喜欢上你了,眷恋上你了,缱绻难舍,不忍离别,你怜我疼,两心相印,有这个基础打底,我相信他离开你也不好受,如果有个‘十三妹’去说动他,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
凤听了,仿佛死灰里拨出火花,又燃起些许希望,赶忙道:“什么,还有回旋的余地?琼,真的还有余地吗?是不是你肯帮这个忙,扮个十三妹的角色?”
琼直言不讳道:“凤,听我说,这件事错综复杂,不可能一蹴而就。首先,你要静下心来,好好揣摩揣摩,向你求婚的踏破门槛,你交男友有多种选择,亮仅是其中之一,你应该通盘考虑,谨慎斟酌,真的决定爱亮了,铁定就他不变了,定要算无遗策,然后才能确定。总之,你要想好了,不能出意外,一旦选择错了,将会追悔莫及。依我看,我觉得你和亮并不般配,甚至以后也不会幸福,但和那个总经理毛明,倒是蛮相称的。说到这个明,他精明强干,品学皆优,虽出身干部家庭,但决非他爸扶持,而是靠自已打拼,展示才干,经层层选拔,才登上总经理宝座的。他和我哥是最好的知已,我也特别了解他。他对你情有独钟,用情最专,就算你结了婚,他都愿再等等,且你俩郎才女貌,门第相当,如果嫁了他,就有个好归宿了。”
凤听懵了,气急脸红,虽然心里不快,但信她的率真:“什么?你怎么会这样想?我很是不明白,我和亮不般配,哪点儿不般配?甚至还不幸福,怎么就不幸福了?难道我们不是真心相爱,不能相互体贴吗?”
琼不管凤爽不爽,继续说下去:“凤,你要平心静气,好好想想,我说的也仅是揣度,也许事情没那么复杂,但想得太简单了,往往容易失算。我思谋,亮的话还是很现实的,虽说现在是新社会了,不讲什么门当户对了,一个大官家的娇小姐,嫁个穷教师也很前卫。可你想过没有,你俩成长在两个不同的家庭,生活方式差别很大,你在家可以不做事,家里有个曹姨,一切生活上的事,统统由曹姨包了,你只需完成本职工作,家务事情不用管,从小长到大,没干过什么活,可要嫁到平民家,什么都得自己干,油盐酱醋,做饭买菜,刷锅抹碗,打扫卫生,没经受过锻炼,你吃得了这苦,真要在一起过日子,恐怕不是太适应。更重要的是,你妈不像你爸,她优越感极强,对待平民亲家难免不居高临下,而那位老兄又是个孝子,万一发生什么矛盾,以后两家好得了吗?”
但凤决然道:“我不管以后,只管现在,什么生活不适应,我不信这个,百姓能过日子,我也能过日子,家务事又不是哥德巴赫猜想,有那么难吗,做做就会了,没什大不了,千金小姐王宝钏还在寒窑生活十八年呢,为啥我就不可以?船到桥头自然直,相信我能顶过去。再说了,他是我惟一对眼的人,我不会再去相亲,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代替他。琼,你说还有回旋的余地,怎么个回旋法,是不是你愿意扮个红娘,把这个冤家说回头?我思谋,他孤高淡泊,不愿攀附权门,要想旧梦重圆,也只有靠你了。”
“我可以尽力,但那是以后,而且拿大主意,还要靠你自已。你眼下为情所困,什么都听不进去,需要时间考验,好好想想。至于去说动他,现在不是时机,你俩才分手不久,还未冷静下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人的想法也会改变,起码要过两个月,才能确定有没有变化,在这段日子里,你要理智思考,深思熟虑,铁定就这个人了,然后我才好帮你。”
“琼,你要我考虑什么?”凤哭了,“舍了他,以后哪还能碰到这样的人,除非以后不嫁人。所以,我已经不计后果,我认命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只能朝前走。”
“唉!”琼叹息道,“你们这两个人啊,不是冤家不聚头,叫我怎么说呢,一个大官家的千金甘愿下嫁平民,一个平民家的子弟不想攀附高门,还真是志同道合,傲骨嶙嶙,不慕荣利,清高淡泊。你有平民情结,能移风脱俗,他君子固穷,乐在其中,好是好,但结果如何就不知道了。不过,有句话你说得没错,想在权钱子弟中找个这样的男儿,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好吧,既然你铁定就他了,我也不多说什么了,耐心等待两个月,然后再听我回音。”
当天晚上,凤和琼谈了很多很多,直到繁星闪烁,月光婆娑,夜色已经很深了,琼方才离去。
自他俩分手后,亮回到家里,也是郁郁寡欢,对凤牵肠挂肚,惦念难己,凤的靓丽俏影,一直在他的脑海里安营扎寨,盘旋萦绕。最初几天,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在床上翻烙饼,总是想到凤不慕虚荣,不重身份,善良美丽,有平民情结。他爸妈最初没在意,还以为他是工作烦心,后来逐渐看出端倪,便追问他为何郁闷,亮是个孝子,觉得虽是个人隐私,但不该隐瞒父母,便把这事明说了,他爸妈听了,也啧啧称羡,说大官家的女儿,竟然这么开放,不讲身份,不慕权钱,还有平民情结,真是个好姑娘。
不过夸赞归夸赞,现实是现实,因双方门第太悬殊,他爸妈都认为没缘分,劝亮别再折磨自己,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亮觉得爸妈说的没错,心情也逐渐平静下来,可对凤的思念就像有条无形的绳索,把他俩系在一起,想从记忆中抹去,还真的没法做到。
更烦心的是,以这事为导体,他爸说开了:“亮啊,虽说你是个穷教师,也不是就找不到对象,我们单位林师傅家有个女儿,名叫月仙,端庄贤淑,长相也俊,今年二十三了,尚未许人。林师傅知道你为人正直,才品都好,家庭也算门当户对,有意把月仙许你,如果你愿意,什么时候见个面,至于大官家女儿,就不要去想了。”
他妈道:“孩子,你爸说得对,你都30了,也该找个人了。前段时候,我们家房子紧,经济条件不好,为了给你买房,全家出动挣钱,没想到单位会分房,把买房的钱省下了。现在好了,有了房,还余了一点钱,给你娶个媳妇,有这个条件了,我和你爸商量,趁我们还有精力,尽快把这事办了,新房给你们结婚,我们还想早点儿抱孙子呢。”
亮听了,如惊雷击顶,赶紧摆手道:“爸妈,你们的好意我知道,但现在谈这事为时过早,我现在心里乱得很,还没有静下来。再说了,谈朋友要对眼,要缘分,这事急不得,以后再考虑。我的想法是,爸妈和小妹先搬到新房住一段时候,不要把房子空在那儿,原来的房子收拾一下,也有40多平方呢,我一个人住,就宽大多了。以后果能找到女朋友,那时候你们再搬回来,我现在想静下心来读点书,林师傅家月仙就不去看了。”
亮和父母的这次谈话,商议了好一阵子,父母希望他早日成家,他希望再延缓一些时候,意中人可遇不可求,就再等待缘分吧。最后,还是亮竭尽全力,剖析世理,结合自身条件和家庭情况,解释了婚事不宜过急,终于说服了爸妈,得到二老的体谅。最后决定,亮的婚事暂且搁置,俟以后发展再说,爸妈也同意先入住新房,等亮找到女朋友再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