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之后,姐妹四人坐在小院里,望着满天的星斗侃大山。聊着聊着,话题就扯到了高考上。胡可儿和柳星儿没有能走进考场,不免十分羡慕胡宛儿和柳媚儿。当年都在一条起跑线上,就这么阴差阳错地落了伍。
“小四儿,”胡可儿忍不住地问道,“这会儿后悔了吧?我说不叫你陪我,偏不听!”
柳星儿嘻嘻地笑了,说:“哼,我才不后悔呢!不过,大姐三姐将来一个当了文学家,一个当了音乐家,你就不流口水!”
柳媚儿说:“你们不就晚当一年画家嘛,有什么好羡慕的?”
胡宛儿说:“什么家不家的,我压根就没想过。”
其实,胡宛儿想当美女作家的梦想,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记得她上初中的时候,看了一本英国女作家简?奥斯汀的小说《傲慢与偏见》,非常喜欢。令她钦佩的是,奥斯汀没有上过正规学校,却能写出那么好看的小说,并且开启了19世纪30年代的现实主义小说高潮,多么了不起。从此,她就常常在晚上临睡觉的时候,躺在被窝里眯缝着眼睛,偷偷地编织着自己的作家梦。
眼看着离发榜的日期越来越近了,胡宛儿和柳媚儿简直有些坐卧不宁。胡可儿和柳星儿也跟着瞎起急,生怕邮递员把录取通知书错送到别人家。尤其柳星儿,一听见邮差打门前过,就要跑到门口扒头张望。就这么等啊盼啊,盼啊等啊,胡家四姐妹生生瘦了一圈儿。最后,就连母亲的心也悬了起来,再没个信儿,四个宝贝疙瘩可就要绝食了。父亲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跟妻子一商量,决定召开一次家庭会议。
这天吃过晚饭,母亲把四个宝贝丫头召集到小院里,还特意切了一个薄皮沙瓤的大西瓜。可是四个孩子心事重重,召唤半天才聚齐了。
“妈,”柳星儿说,“大姐三姐的录取通知书还不到,都快挂腊鸭了,哪还有心思啃西瓜呀?”
母亲听不懂“挂腊鸭”是什么意思,琢磨着不是什么好词儿,便说:“甭跟着瞎起哄,考不上大学还不活了。”
柳星儿一撇嘴:“哼,就知道我是个垫窝儿的,说不起话。”
父亲端着大茶缸子从屋里走出来,坐在了柳星儿的身边,揪了揪她的耳垂儿说道:“星儿,要是觉得说话分量轻,就在耳朵上加个坠儿嘛!”
胡宛儿听出这话有典故,忙凑过来问:“老爸,给耳朵加坠儿有故事吧?”
“当然有!”父亲笑着说,“知道男人为什么比女人有主意吗?那是因为男人的耳朵比女人重。女人为了增加耳朵的重量,所以才戴个耳坠儿。”
胡可儿眨巴眨巴眼睛,说:“还有这么个说法?”
父亲哈哈地大笑起来,说:“这可是倓虚法师研究出来的,凡夫俗子因为缺少灵性,所以难能考证。”
柳媚儿问:“怎么有些男歌手也喜欢戴耳钉儿?”
胡可儿说:“那是他怕自己没主意,上了经纪人的当。”
胡宛儿笑着说:“老爸,您刚才说得还真没错儿!柳星儿就缺心眼儿,赶紧给她弄个耳坠儿戴上吧!”
父亲认真地说:“要叫我看呀,你们姊妹四个都该戴耳坠儿了。”
说着,父亲真的从衣袋里摸出四个小首饰盒。但凡女孩子,都有着强烈的爱美之心。当初上中学的时候,四个丑小鸭看见满大街来来往往的漂亮女人,耳朵上戴着各式各样的耳环,羡慕得不行不行。但中学生不允许戴戒指、戴耳环,羡慕也没用。所以她们常常趁父母不在家的时候,偷偷把母亲的戒指、项链,轮番戴上过过瘾。那时她们总想,什么时候才能戴上属于自己的啊?此刻,她们的梦想就要实现了,如何不激动?父亲还没来得及将四个小首饰盒放在石桌上,手疾眼快的胡可儿就一把都抢了过去。
柳媚儿没想到胡可儿的动作那么快,便不高兴地说:“也没二姐这样的!看还没看,就都抢了去,难不成全都归了你。”
胡可儿嘻嘻地笑了,说:“瞧给你急的,还能没你的份儿?”
柳媚儿说:“你不就是想先挑个好的吗?明说就得了,何苦抢得人心发慌!”
胡可儿闻听,便不好意思地将四个首饰盒放在了石桌上,笑着说:“你可别冤枉我!一时欢喜,这才乱抓一气。大姐,还是老规矩,你先拿吧!”
胡宛儿说:“你们先挑吧,我最后一个拿。”
母亲说:“这四对儿耳环,是我们老两口一块去买的。就怕你们争啊抢的,我们费了不少工夫,特地挑了四对儿差不多一样的。谁先拿谁后拿,都一个样儿!”
柳星儿笑了,说:“还是老爸老妈公平!”
父亲信手打开了四个小首饰盒,只见四副翡翠金耳环闪着绿莹莹的光泽,透着一股灵气儿。四个宝贝疙瘩,各自将耳环捧在手心里瞧了又瞧,一个个简直爱不释手。虽说翡翠的成色并不算很好,颗粒也不大,但像她们这样不太宽裕的家庭,一下子买了四对儿,也就够奢侈的了。
“都还喜欢吧?”
四个女儿听到父亲的问话,连忙叫唤着喜欢。只因为都还没有扎耳朵眼儿,无法戴在耳垂上。还是母亲有主意,一句话点醒了四个宝贝女儿。
“地安门大街就有用激光扎耳朵眼儿的,干吗不去试试?”
四位姑娘闻听后,高兴地喊了起来。柳星儿赶忙拿来双拐,递到了胡可儿的手里。胡宛儿和柳媚儿一边一个护着她,四个人一起走出了院门。天将傍黑,四位姑娘兴高采烈地回来了。她们的耳垂上,个个都戴着盼望已久的翡翠耳环。父亲和母亲瞧着四个女儿更加俊俏了,一股幸福的暖流不禁在心头涌动。
“来来,都坐下吧!”父亲说道,“看你们戴上耳坠儿,我们老两口比你们还高兴。不是因为你们更漂亮了,而是你们都长大成人了。”
柳星儿叫喊起来:“不,是我们都有主意啦!”
“没错儿!如今耳朵上加了坠儿,有了重量,你们就都变成能拿主意的大姑娘啦!”父亲笑着说道,“好,我们现在就讨论一下关于录取通知书的问题。”
胡宛儿敏感地问道:“老爸,您是怕我们考不上大学吧?”
柳媚儿说:“那怎么可能?”
柳星儿也说:“就是嘛!就凭大姐三姐那么聪明,还能考不上?”
胡可儿摇了摇父亲的胳膊,着急地说:“老爸,有什么话您就直说了吧,是不是您梦见什么啦?”
母亲说:“你们别鸡一嘴鸭一嘴的,听你爸说!”
父亲温和地说道:“我也是老生常谈,遇事儿别都指望着满盘子满碗。不是有那么句老话吗?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也就是说,凡事都要撂高儿打远儿。”
胡宛儿点点头,笑着说道:“老爸,您放心好了,就是考不上清华,我也不会去跳什刹海。”
柳星儿一把抓住了胡宛儿的胳膊:“快!快吐两口唾沫!”
胡宛儿顺从地朝一旁象征性地“呸”了两口,说:“90后的新潮美眉,谁还信这个!”
胡可儿见柳媚儿坐在一旁直发愣儿,便碰了碰她:“嘿,怎么潜水啦?”
柳媚儿这才回过神来,说:“早就听人讲过,想考音乐学院,得先找个学院的教授做指导老师。送足了礼金,才有希望。”
母亲说:“靠套瓷儿,你就是考上了音乐学院,也当不了做受气奶奶。”
“是啊,你妈说得对,框外的事儿咱们不干。”父亲点头说道,“人就得靠本事吃饭。搞歪门邪道,早晚碰个鼻青脸肿。”
胡宛儿忧心忡忡地说:“老爸,我倒是能想得开,就算这次落榜了,还可以梅开二度嘛!可是,咱们家眼睁睁四个高中毕业生,老二老四已经放弃了高考,我跟老三再考不上大学,街坊四邻会怎么看?”
胡可儿一撇嘴:“我们又不是活给他们看的!”
柳媚儿也随声附和地说:“对嘛!干吗要在乎他们呢?”
柳星儿说:“我赞成!走自己的路,让他们说去吧!”
“这就奇怪了。”父亲笑着问道,“既然你们都想得这么明白,为什么接不到录取通知书,一个个就跟霜打了似的,连饭都不想吃了呢?”
姐妹四人顿时哑口无言了。
“要叫我说,你们是嘴上通了,心里并没有通。”父亲说道。
“要叫我说,你们还是怕。怕走在胡同里,叫人家戳脊梁骨。”母亲说道。
柳星儿理直气壮地说:“是我自己不想考的,我为什么怕?”
胡可儿也说:“街坊四邻谁不知道我出了车祸!”
“对呀!”父亲看着胡可儿和柳星儿问道,“老大老三盼通知书,急得牙床子上火,情有可原。你们俩倒是跟着起什么哄呀?”
胡可儿和柳星儿相视着欲言又止。
“你爸问得好!”母亲说道,“她俩就够着急的了,你俩再跟着裹乱,她俩心里不是更抓挠吗?”
胡可儿说:“妈,您这话可说得不对。当初我们几个投胎,是手牵着手一块来的。一人有难,四人承担,打小就是这个样儿,您跟我爸不是还夸过我们吗?”
“现在也没说你们不对呀?”父亲说道,“你们手牵手、心连心,彼此互助友爱,遇事共同承担,这本来没有错儿。但是,你们偏偏忘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互相鼓舞斗志,胜而不骄,败而不馁。不就是一张录取通知书嘛,它来与不来,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四个丫头你看看我,我瞅瞅她,忽然觉得心里头敞亮了许多。她们先是嘻嘻的笑,接着就是哈哈的笑,直到笑得挤出了眼泪,她们才安静下来。
“妈,”胡宛儿问道,“晚饭吃什么?”
母亲高兴地说:“你们想吃什么,就做什么!”
柳媚儿说:“炸酱面!”
胡可儿说:“没瞧你牙床子都起泡了,还是吃打卤面吧!稀溜溜的,容易咽。”
柳星儿嘻嘻地笑了,说:“反正我吃什么都成!”
胡宛儿说:“妈,再做几个凉菜,我们陪老爸喝点扎啤。”
母亲说道:“不过,不能白陪他喝,叫他给咱们抻面。”
父亲高兴地捋起了袖口,说:“没问题!”
其实,母亲早就把晚饭做好了,是牛肉红菜汤。为了不扫女儿们的雅兴,她赶紧又去准备打卤的材料。说起来,老北京打卤面很有特色,做起来也并不复杂,只是泡木耳、洗蘑菇、摘花菜多少需要点儿时间。那面和好了,也得饧一饧,不然就抻不开。
这顿打卤面,一家人吃得格外开心。四个姑娘陪着父亲多喝了几杯扎啤,变得有些兴奋,拍着桌子又说又唱。这么多日子了,难得见女儿们高兴,父亲一时心血来潮,竟然闹着要去歌。幸亏母亲没有喝酒,好歹给劝住了。
在母亲的提议下,四位很有音乐天赋的青春少女,搞了一台家庭民乐小合奏。胡宛儿善抚古筝,胡可儿善拉二胡,柳媚儿善弹琵琶,柳星儿善吹长笛。她们先是合奏了一首《芦沟晓月》,又合奏了一首《笑傲江湖》,压轴的乐曲是《春江花月夜》。胡家小院里,充满了青春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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