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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锦儿》作者 心怡【字数:9628】

第七章 更新时间:2022-06-23 18:44:50

肖玫妤和丁肇强全力以赴备考时,两人的关系也迅速热络起来,让不少同事纷纷议论他们已深陷入爱的旋涡。她开始关注他的一举一动,周末时常拉他去市区大公园里,漫步在那里的人工湖边或者坐在湖边长凳上散心。偶尔也和他一同前去距文理大学不远的省音乐学院,听那里声乐教师自办的轻音乐演奏会。路上饿的时候他们就在路边小吃摊上随便买个煎饼果子什么的,边吃边谈感兴趣的话题。每次回家她还要亲手做些点心给他带到学校来,无论他说什么,她总会轻轻“嗯”一声,对他处处小鸟依人,把女性的温柔体贴表现得淋漓尽致。在肖玫妤看来,这才是她感到特别幸福和有价值的浪漫生活。

  她高兴地在日记中这样写道:“近日来,他丁肇强就像只性情温顺,扇动着翅膀飞来的小七星瓢虫,落在了我的身边,一步一步向我编织的情网靠近,看来距俘获他的日子已经不太远了。”

  这期间,图书馆的欧阳春为赵昌明找的对象,也有了好结果。那天晚上赵昌明去见的女子叫兰月涛,个子有一米六二,体型苗条,满足了他对女人身段的苛求。

  兰月涛有着一张方脸盘,颧骨稍高,皮肤黝黑,眼睑下方生长有一些蒙面痧。她话语较少,眼睛不大敢直视生人,流露出不善交际的目光。俩人见面时,她穿一件短毛呢格子上装,下身是条黑色化纤面料裤子。虽说她打扮老成些,但人也不算丑气,只是脸上的不少优点被一双单眼皮给掩盖了,年龄上也比他大一岁。

  人终无完人,由于人家学历高,赵昌明就无法再苛求她有多高的颜值。而兰月涛因为自己年龄比赵昌明大,也怕错过这个机会后难以找到条件更合适的人,就没过分挑剔他,俩人晚上见面后就各取自己弱点谈上了。

  赵昌明结识兰月涛后很快变得人难找了,嘴里很少再嚷嚷要离开学校寻找新职业,这让欧阳的丈夫陆宽知道后受了启发。

  陆宽是从体育学院毕业的,被分配到市里一所中学。跟欧阳结婚后他很想调进这所大学来,但未能如愿,心情一直比较失落,也让一心想当教授夫人的欧阳很是失望,因为中学根本没有教授头衔。欧阳不甘心这样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跟着陆宽窝窝囊囊活一辈子,就把未来的希望都赌在自己梦想中。前些日子丁肇强去图书馆借书,向她透露过想离校换个职业的打算,她很感兴趣,回家对丈夫说,也想跟他一起辞职去外面挣点钱。这可把他下了一大跳,因为他们还有个儿子刚读小学二年级,家里根本离不开她。为防止她任性离家出走,陆宽一直在绞尽脑汁盘算丁肇強。如果能稳住他不动,欧阳女人家那破锣一样的嗓子即便吼得校园里每个人耳膜都被震穿,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她哪儿都动弹不了。

  这样琢磨了一些日子,他终于想出了个能留住丁肇强的奇妙点子。

  这天下午从中学回家的路上,他特地买了一扎啤酒,还在城里一家老字号熟肉店买了一包锅贴和一斤古城名吃“老孙家腊牛肉”,用麻纸包着,走到家门口他就喜盈盈地朝屋里大声喊:“欧阳,快开门出来接住你老汉!”

  “哎!”正带着围裙操持晚饭的欧阳春闻声从厨房飘了出来。她下午刚把头发在校外发廊烫成了绵羊卷,额前的刘海也复古了,卷烫成上海滩三四十年代女影星那样的时髦样式,嘴唇用珠光口红涂抹得红艳艳的,耳垂上挂了两颗枣红色玛瑙珠子。一直能保持下去少妇形象是绝大多数年轻女人追求的目标,她自然也不例外。这会儿她一直在等老公回来,为她的新发型竖起拇指点个赞呢。

  开门见他手忙脚乱地拿好些吃的东西进来,她忙接过来放在饭桌上,不解地问:“你这死鬼,今天发奖金啦?”

  “没有,不逢节不过年的谁会给我发啥奖金。”

  “这月你提前发工资啦?”

  “也不是。”

  “那你乱买这些吃的干嘛,过日子不知道精打细算。家里吃喝每月我都自有安排,不许在外乱花钱,钱还得节省下来以后给儿子上学用。这话对你说过几百遍了,你咋没丁点耳性呢。买这些啤酒和腊牛肉哪儿来的钱?你得给我老实交代!”

  “我的好婆姨呀,咱家财政大权你掌管着,我偶尔花的几个小钱也是从你平时赏给我的烟钱中攒下的。”过去欧阳每个月发他十块零用钱,现在涨到了十五。因为没能调进大学来,在她跟前他说话一直气短。

  陆宽进屋虽然瞧见了老婆女鬼一样的打扮,并未作何表示,让欧阳颇有些失望。她并不理会他的讨好,点着他鼻尖说:“你每月只干干拿回来那几个子儿,谁知道在学校里还有哪些乱七八糟的收入瞒着没报。都说现在中学老师灰色收入多,杂七杂八的算起来能超过大学教授,可你每月往家拿的只是个干工资,那点钱可以说除了你吃饭,剩下的都让你用来吸烟喝酒和在外搓麻将用了,我和你儿子花的都是我的工资,根本没花上你的钱。看来以后我得天天把你衣兜掏干净,才能掐断你在外面装款爷的念头。”

  因赵昌明这些天跟兰月涛正谈得如胶似漆,做红娘的功成名就让她心情很愉快,这会儿没跟陆宽多较真,转而问道:“看你今日个回来得意的浑身哆嗦,连对老婆的新发型你都视而不见,我真白天天做饭养了你。说吧,有啥好事儿值当你买这些吃的回来?”

  “嗨,其实你的新发型我一进门就看见了,浪得像条卷毛母狗一样骚情,跟女妖精差不多,不过我有个比欣赏你的卷发更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商量。”

  “你糟践我,连自己老婆都不会欣赏的臭男人,我要你有啥用处!”陆宽说话粗俗,这是她最不欣赏的,气得上前使劲儿拽了一把他的腮帮子。

  “事情确实很重要,是件大好事儿。”

  “有屁快放,别在我跟前憋着哼哼唧唧的半天挤不出来,啥样好事儿你要跟我商量?”

  “你不知道呀,我们学校教导处魏主任有个千金,人长得美,水灵灵的,名字也叫个啥‘美’的,我没记清楚。我们学校见过她的老师们,都说她长得跟挂历上的美人照似的。这女子正在省财经大学读书,学的会计专业,明年毕业。她妈很想在大学里给她找个对象,说如今大学老师工作稳定,轻松,名声也好听。想着我托你的福住在文理大学校园里,今天她就把这差事摊派给我了。我脑子滤了整整一下午,你甭说,还真想到了一个人,觉着这个人很合适,想说给魏主任闺女。但这种撮媒的事情最好由你替我出面当这个红娘,因为他是恁学校的人,所以我回来路上才专门绕道买了这些好吃的提前犒劳犒劳你。”

  “呸,你又给我乱揽破事儿回来了,我不干!在家没事儿你能不能帮我打扫一下房间卫生,做做饭,给孩子辅导辅导作业,把你换下的衣服洗了?星期六你的皮蜕下来往衣盆里一扔,就指望着我给你洗,干家务活累得我腰酸背痛的。你看看我的手,皮肤比打磨墙壁的砂纸还粗糙,指头关节像竹节一样两头细中间粗,一点不像人家女人一顺的细长。我肩膀也又酸又沉,光想贴伤湿止疼膏。自我嫁给你姓陆的后,就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好像我不是给你当老婆的,是你花几个臭钱雇来使唤的老妈子。好男不做媒,哪儿见过一个大老爷们拱着头去争当媒婆的,瞧你那付出息样!”

  “跟人说媒也不是只兴女不兴男嘛。再说了,我这是给你身边的年轻人去配对儿,成了人家还不都说是你欧阳前后张罗的好事儿呀。谁不知你是你们工会里为年轻人撮合对象最热心的人,这事儿成了你不但会受领导表扬,说不定到年底还能选上学校助人为乐的巾帼精神文明标兵哩。”

  “赵昌明找媳妇就跟皇上选妃子一样,高低胖瘦哪点不合意都不中。我帮他物色的女娃人数快赶上皇帝的三宫六院了,可都不入他的眼。这次好不容易说个兰月涛,学历高,身段又好,才勉强满足他的心愿。光他的事儿都已把我折腾得筋疲力尽,你又揽这个麻烦事儿回来。你以为给大学老师当红娘都是容易的吗?他们学历高,找对象要求高,自个儿心气儿高,就是血压不高。这三高比过去达官贵人家的子女还难伺候。”

  “可你这次无论如何也得让我在魏主任面前长个脸,这可是他的千金,不然我无法跟他老婆交代啊。”陆宽恳求她。

  “那你把‘美学家’介绍给这女娃好了,他人高马大的,字又写得好,家还不在这儿,刚好能对应女方家长的心思。现在给闺女找姑爷,女方家长不都希望只要男的一个人,家里没拖累最好。”

  欧阳嘴里突然蹦出来的“美学家”,是从俄语系毕业的费扬,那是个自以为在校园里比所有人能力都高的家伙。他留校后在后勤处当办公室秘书,负责管理和起草学校建设文件。可能是从小生长在黄河岸边的缘故,他脸蛋儿上泛着秦冠苹果一样的胭脂红,头发钢针似的既硬又密,但额头不宽。为秀他的学问、形象,他喜欢将浓密的黑发,梳成一丝不乱的菊花分头,脸上还时常涂抹点香脂,浓烈的香味让人大老远都能判断出是从他的脸上飘来的。考入这所大学前,他曾在家乡村里的小学业余时间教过语文,粉笔字和钢笔字都写得苍劲挺拔,很显功力,所以毕业时学校才把他留校当作管理干部培养。由于一直想登上讲台给大学生们上课,却始终未能随愿,怀才不遇的懊恼让他愤愤翻了几本书,也积累了一点诡辩本事。为消除心理上的不平衡,他最先鼓动丁肇强去外面的世界闯闯看,顺便也给自己找条更好的出路。

  大学里没有夜生活,他又不太喜欢运动,晚上无处发泄体内过剩能量,便找人去他办公室茶聊。渐渐地他把赵昌明和宋玲玲这几个臭味相投的人勾引到身边,没事儿就在办公室里海阔天空,潇潇洒洒指点江山。一说到未来,身上的使命感让他像抽足了鸦片一样精神抖擞,不停地批评文理大学不能发挥他的作用,表示自己以后不是要设法跳槽,就是不考上研究生另攀高枝誓不罢休。实际上他并不很喜欢看书,尤其头疼那些令人脑袋发胀的学术著作。去他那儿的几个人,谈理想常谈到深夜看楼门卫来撵时方曲终人散,把大学夜谈文化发展到了极致。时间久了,不等别人议论,他就自封自己办公室为“埃里特”俱乐部。

  其实他哪里是什么精英呀,不过是理想王国里失去目标的漫游者罢了。就拿报考研究生来说吧,真要考的人都是一有闲工夫就钻进书堆当书虫去了,遇到别人询问又死活不承认。可他从不隐瞒自己的行动,见人就高调宣布要做中国未来的美学大师,偶尔还会拿本车尔尼雪夫斯基的《艺术对生活的美学关系》,翻到其中某个章节展示他正拼命钻研的内容,由此在他的社交圈里获得了个“美学家”雅号。但真正到了考研时,他往往是屁已放了一大溜,屎还屙不出来,最后一切不了了之,只好提起裤子走人,连擦屁股纸都省了,因为有数不清的理由在妨碍这位不是在看书,而是在玩书的“埃立特”先生报名参加考试。

  听到老婆要把魏主任千金介绍给费扬,陆宽连连摇头说:“不行,不行。对费扬你不了解,我还能不了解?我早就知道他喜欢天天晚上拉上赵昌明,像两只耗子趴在办公室里叽叽歪歪,不做正经事儿,你说哪个城里女子愿嫁给他,敢嫁给他?再说吧,他家是农村的,他在黄河边上长大,身上挖鼻子抠脚的农村人习气太重。我们教导主任两口子都是浙江人,眼光很挑剔,特别他老婆是那种特别看重男方家庭出身的娘们,咋也不会让自个闺女找个农村出来的姑爷,跟着他受罪。我思来想去呀,最好还是得给她找个人在这个城市工作,但家又不在咱这个城市里的城里人。”

  “他老婆提的条件比赵昌明的要求还严刻,我帮不上她这忙!”

  他嘿嘿一笑,压低声音神秘地说:“你身边不是有个很合适的人选嘛,这人我看除了脑子多少有点不安分,其他方面还是不错的。他家刚好在城市里,但又不在咱这座城市,方方面面条件都符合魏主任老婆要求。”

  “你指的是谁?”

  “还能有谁,不就是跟你熟识,常管叫你‘大姐’的丁肇强呗。他爹是军人,母亲是政府干部,没有比他条件再合适的人了。”

  欧阳春一听,竖起柳眉:“你,你打算叫我贩卖人口呀,亏你这榆木疙瘩脑袋想得出来!你不知道他要辞职去特区找新职业吗,在这儿找个尕尕妹缠住身子咋能走得了?”

  “人家这女子也是大学生,怎么能说是尕尕妹呢?最近我碰到赵昌明时,他已不再喊叫走的事儿了,兰月涛把他的那颗小心脏,用爱情这根红线拴得死死的,无力再蹦跶了,这都是你为这所大学立下的汗马功劳。我看丁肇强要离开学校最多也是瞎嚷嚷一通,小青年现在都有这毛病,仗着年纪轻,一不顺心就说要调走呀,辞职呀,跳槽呀。其实学校真放他走,他未必会真舍得离开,依我看他恐怕是想以此为借口向领导提点啥要求。”

  “他会提啥要求?”

  “比如说当个他们教研室主任什么的,大小是个官呗。”

  她上前一把揪住他耳朵说:“我让你给我瞎猜,乱编!你没别的能耐,造谣你可怪有本事。他对我说想辞职出去找工作,那是真心话,只不过还没给唐主任提这事儿。”

  “唉哟,我的婆姨哟,你下手能不能轻点。”他边揉耳朵边说,“他现在还不是没走人嘛。大当家的,这件事儿算我求你,行不?这个媒说成了对我在学校有好处,教务处长那是日后要往校长位置挪的人。对丁肇强也没坏处呀,你想,在这古城里安家立业,生儿育女,只要小日子过得趁心如意,我看不比出去找新职业差。现在人不都活个心态嘛,幸福感才是第一位的。你只管跟他提,就说这女子脸蛋儿齐正得像天宫里的仙女儿,性格温柔得像阿房宫的皇后娘娘,家境又殷实,指不定被她的条件吸引,他会改了主意呢。”

  “你一个体育老师,脸圆脖子粗的,魏主任还能提拔你到哪儿去?就是让你去学生食堂当伙夫头儿,你也不是那块料!”

  “求你了,我的好婆姨,这个忙你无论如何也得帮帮老汉啊。”想着自己已给魏主任拍胸脯打了包票,要为他女儿在文理大学找个门当户对的教师女婿,他这会儿急得都想给老婆跪下来。

  “你呀,就是怕我跟他走,没人在家饲养你才打他的歪主意。他不走我就动弹不得,是不是?给你说,你提的这档事儿我倒可以去试试,但你要想留住我的心,除非以后你把所有收入全部上交我才考虑。”欧阳损了陆宽老半天,见他一直唯唯诺诺,一脸苦瓜相,终于心动了。

  “你办好了这件事,我保证今后每月这百十块钱的工资一分不少全数上缴,学校发的奖金也不截留,烟也彻底戒掉,做个包你彻头彻尾满意的西北汉子。来,咱俩先对个火,晚上我再……”说着,五大三粗的他一高兴,不管欧阳愿意不愿意,一把揽她进怀里,身子紧贴她两只豆沙包一样的乳房,长满胡茬子的嘴对着她性感的红嘴唇“嘣儿、嘣儿”地连亲好几口。

  她极不情愿地从他怀中挣脱出来,擦擦嘴不屑一顾地骂他:“我嘴上刚抹的口红都被你舌头舔去了。你浑身上下臭烘烘的,不洗脸,没刮胡子,嘴里还有一股子烟卷味,跟个工地包工头一样,哪个女人愿跟你‘对火’你找她去。以后你没洗澡刷牙别来缠我,我要的是你实际表现。你拿不回来钱养家,也别想在我身上找乐,想女人就去大宾馆门口找‘小姐’去,她们被男人千人骑万人压的,不会嫌你脏!”

  陆宽见自己目的达到了,“呵呵”应了两声,乐呵呵地钻进厨房帮助欧阳操持晚饭了。

  说话损归损,对丈夫提的这媒茬儿欧阳还是搁在了心上,谁叫自己是图书馆工会热心助人的红娘呢。尽管没亲眼见过那女子,但陆宽说她人长得不赖,估约摸也差不到哪里。可不知道丁肇强这边最近有啥动静,他是真心要去特区谋职,还是虚晃一枪,想给人留点闲谈的噱头。于是她第二天上午把赵昌明叫到图书馆说:“‘眼睛’,欧阳大姐是年轻人的朋友,你和兰月涛的终身大事已经有了着落,我还想为另一个老大难办件好事儿。

  “谁?”

  “丁肇强。你和他住同屋,知道他谈有对象没?”

  赵昌明很惊诧:“你难道也想给他说个女子不成?这小子整天浪里浪荡的,太另类了,我看这辈子他是不会爱上任何女人的。”

  “我就要找个这城里小仙女儿来诱诱他,让他瞧瞧我的眼力,不怕他掉不进爱河里。最近这段时间我见他老来图书馆借书,也不提辞职的事儿,说是准备考取美国大学的硕博连读研究生,看来一时半会儿他也动弹不了,找个漂亮妹子陪在身边正好。”

  望着她迫切了解他的表情,赵昌明想想说:“他有没女朋友这我吃不准,但看他对哪个女人都不上心,好像是没有。不过最近我突然发现,他们系的肖玫妤老来我们屋里找他,谈论的正是去美国留学的那档子事儿,俩人嘀嘀咕咕说起来没完没了的。从她盯他的眼神看像是喜欢上他了,但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丁肇强的嘴把得严丝合缝,从不漏一点口风。”

  “肖玫妤,英语系那个装嫩的老姑娘?”欧阳春脑子里马上浮现出一个瘦瘦的身影和那张不冷不热的面孔。以前她曾想把图书馆一位刚分来的年轻馆员介绍给肖玫妤,尽管做了不少努力,但肖玫妤始终看不上那个人,连面都不愿意跟他见。有天晚上,欧阳干脆把那个男馆员直接约到她自己家里,又出门去找肖玫妤,动员她过来好歹跟他照个面,让自己脸面上好看些,对男方也算有个交代,谁知她坚决不从。那个馆员等了许久不见她人来,只好把准备送她的玫瑰花儿留在了欧阳那儿,带着一脸尴尬走了。

  这次当红娘遭遇的挫折,让欧阳的脸面很挂不住,为此和她结上了梁子。之后她再去图书馆借书还书,两人说话就少多了,态度也都不热情。欧阳渐渐对这朵校花失去了好感,总爱用批判眼光看待她。别人说肖玫妤脸蛋儿好看,她会说人家审美水平低;别人说肖玫妤身材好,她说这女人无胸又无屁股,男人不喜欢这样干巴巴的女人,睡在一起搂着硌腰;别人说肖玫妤身上衣服摩登,她说那都是些夜市上淘来的地摊儿货。总而言之,肖玫妤无论怎样,她都觉得这个美人是包装出来的,因而也故意不拿正眼瞧她。现在,校园里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居然会恋上自己正为陆宽瞄准的猎物,她心里马上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丁肇强能喜欢上她,这不会是真的吧?”

  “那家伙心里咋个想法我不清楚,反正看肖玫妤最近老来我们宿舍,跟这位浪荡哥眉来眼去的,谈得很投缘。”

  “哦,原来是这样。”欧阳没再多说什么就放他回去了。

  下午,她一早来到丁肇强宿舍,恰逢他正在看书,见面就直奔主题:“丁肇强,你到底辞不辞职去特区谋职,让你大姐心里一直没个谱?”

  “明年英语系要派两个人去美国硕博连读,唐主任要求青年教师都参加选拔考试。辞职的事儿我想先放一放,去美国读个博士学位回来对我的未来发展不更好吗?”

  “我天天等你出发的好消息,好盘算一下咋跟你走,原来你还有更大野心,算是把大姐给美美地涮了一把。好吧,既然暂时不走了也罢,大姐想给你介绍个小女子,个人条件特好,家是陆宽他们学校的,她本人正在大学里念书,是四年级学生……”她把来意说了出来。

  “你让我去恋爱啊?!呵,还是个没毕业的小女生,我可没敢朝这方面想过!像我这样生活不守谱的人,没有女人愿意跟我的!”

  “你甭瞒大姐了,我可是听说有人正在紧追你。不过婚姻是人的终身大事,选错了对象你会倒霉一辈子的。”

  “谁追我?”

  “是不是你们系的肖玫妤?”

  丁肇强脸马上红了,连声否认:“这哪儿跟哪儿的事儿呀,她从来没说过喜欢我,肯定是‘眼镜’这家伙跟你瞎日掰的。他说话向来满嘴跑火车,见风就是雨,一点不靠谱。不信你去问问肖玫妤本人,看她会怎么说?”

  “你没有跟她谈那最好。大姐给你说白了,肖玫妤脸蛋儿虽然比别的女人耐看些,但她不是过日子那号人,心里整天想的都是些虚无缥缈的事儿。最近在图书馆我看老师里数她借书最多,可能是想当学问家,也可能是故意摆谱给别人看。可学问上行不见得过日子就行,人总不能拿学问当饭吃吧。再说,她性格清高,见人脸能扬到天上,要不然现在身边会连个男朋友也没有,成了学校嫁不出去的大龄女。我就看不上她那付那趾高气扬的德性,才懒得管她的事儿。你看看大学里,现在还有谁一天到晚闷头钻研学问呢。陆宽介绍的这女子,年龄比你小,今年才刚二十一岁,在财经大学学会计,还是班干部,不但学业行,做事儿能力也强,听说明年毕业后也要留在她们学校当老师。就是不留校,也能在银行和公司里找份好工作,生活上不愁以后没钱花。虽说她现在还是个学生,不也很快要毕业嘛。她本人长得俊不说,家里条件也好,父母是南方人,都是教师,书香门第家庭。你家不在这边,跟她恋上了,遇事儿也会有人出面给你帮忙。”

  他头摇得拨浪鼓似的连声拒绝:“不、不,欧阳大姐。你知道现在我正全力以赴准备这次硕博连读考试,这时候没闲功夫去谈女朋友。再说了,我也从没想过要在古城里安家。你看我们这帮人里最轻闲的是‘美学家’,他除了吃饭睡觉和上下班,偶尔看点书,别的事情不多,喜欢天天晚上泡在办公室喝茶,正好有时间谈情说爱,要不让他去跟这女子去拉扯吧?”

  欧阳见他举荐费扬去跟那女子见面,眼瞪得老圆:“说对象可不能乱点鸳鸯谱,不是看你人合适,大姐才不会跑来跟你费这老半天口舌撮合。人家要找的是你这样积极向上有理想的青年,费扬不达标。将来遇有合适女子,我自会给他帮忙,用不着你替他瞎操心!”

  丁肇强苦笑了一下说:“如果我有了女友怎么办,她就不找了?你这像是在逼朕去相亲啊!”

  “你不是刚刚说过没有女友我才这样说的嘛,好歹也给大姐留个面子,去跟这女子见见面,真不满意再说,我绝不会为难你,呵?”

  这下他无法再推脱了,低头思索着什么。

  就在欧阳继续开导他时,有人轻轻敲门。

  他上前拉开一看愣住了,外面站着的竟是肖玫妤。她脖子上围条鲜艳的红丝巾,身上穿件时尚的米色风衣,手里拿本书。

  “她怎么突然来啦?”错愕之际,他扭脸看一眼欧阳,不知道该怎样同时应付这两个女人。

  肖玫妤见欧阳在屋里,像是在跟丁肇强商量些什么,便在门外说句“你有事儿,我等会儿再来”,随后转身要走。

  欧阳本就对她缺乏好感,见她给自己连声招呼也不愿打,根本没把自己放眼里,心中更不快,故意大声说:“丁肇强啊,去见那女子的事儿咱就这样说定了,明天我安排恁俩晚上见面。女方家长想让我带你直接去他们家里,好借机瞧瞧你。”她觉得这话一出口,肖玫妤就甭想再打他的主意了。

  肖玫妤果然怔住了,想不到欧阳在此竟是给丁肇强介绍女朋友。她扭头看他那张脸,似笑非笑,僵硬得恰似秦勇坑里的武士俑,一脸令人难以捉摸的表情,不知他心里是答应去见面还是不答应。不过看来两人嘀咕这件事儿的时辰是不短了。她果真气得咬牙切齿,狠劲儿瞪他一眼,一个字也不说,眼噙着泪走了。

  欧阳才不理会她有啥心情呢,对丁肇强说:“咱就这样定了,明天晚上我和陆宽陪你去他们学校,行不行等见过这女子再说。我给赵昌明找的兰月涛,开始说给他时,他也埋三怨四的,净挑人家的毛病,俩人见面后谈得不挺热乎嘛。感情是需要时间培养的,明天这时候我过来帮你收拾尊容。”

  欧阳走后他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肖玫妤脸上刚才的激烈反应令他吃惊。虽然他们为准备这次赴美读搏考试,很多时间在一起看书讨论,两人也很能谈得来;甚至赵昌明也借此攻击他是以共同看书为幌子,在跟这朵校花暗中骚情,但他其实并没有明确表露过喜欢她呀。

  “我只是把她当做了合作备考的同事,想从她那儿多获得些有用信息,她怎么会这样理解和我的同事情谊,把一起准备考博同俩人终身大事联系到了一起呢?”

  想到这儿,他起身出去想追她回来,安抚一下她失控的情绪。可快步下楼后,马路上除了行走的学生,他早已瞅不见她的人影儿了。

  再说肖玫妤从丁肇强那里出来,一口气跑回宿舍,心里难受得只想趴枕头上大哭一场。她上周末回家刚刚去转了市里几家大书店,为他买了三本书。今天她精心挑选了其中最新出版的《美国文学史》,特地先拿来给他看,却没想到他竟当她的面,跟欧阳谈论跟别的女子见面的事儿。而她最近到处跑着为他寻找考试参考书,跟他一起做记忆卡片,周末回家还专门为他做些吃的点心带到学校,一颗心都掏给他来暗示自己的心意,他却一直装垄作哑,一点反应都没有,憋气不露自己的心声。

  “你这不是有意羞辱我是什么?我怎么啦,学业有学业,长相有长相,出身也是干部家庭,在校园里哪点比你丁肇强差?可你连我现在是你女朋友都不愿给欧阳明说。你这样看不上我,那就等着瞧吧,你今天给我来个初一,我明天一定会还你个十五,让你也尝尝伤害别人感情的滋味!”

  想到这儿她把眼角的泪水抹去,晚饭也没心情吃,带上书去了她们办公室,心里发誓丁肇强欠她的这笔情感债,一定要他加倍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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