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里十一点多了,刘继堂两口子仍在回味咀嚼过罢年的这些想也想不透摸也不着边的异事,窗台上的电话突然惊心得响了起来,这么晚了,刘继堂疑惑地接起电话,听筒里的说话声顿时令他浑身打了个寒噤抖动了一下,在心跳突突不止中听完了来电。
莫丽花愣怔地看着刘继堂的异样神情,怯怯地问:“怎么了继堂?”
对方的通话已结束了,刘继堂握着话柄的手没有挪移耳朵,似乎还在听着对方说话,恍然间听到莫丽花的问话才缓缓地放下话柄,呆然失色地说:“出大事了,二拴说秦老太死了。”
“啊!”莫丽花惊愣得大张了嘴巴。
刘继堂痛心得一锤砸在自己腿上,悔之莫及地说:“晚了,老太太是死在两次金货上的呀!”二人随之陷入了沉重的压抑与静穆不安中。
二、杨美英和张二拴,这俩中年人失去爱情的日子已有五六个年头儿了。在茫茫人海中,在闪烁不定的目标中,杨美英的目光终于定格在张二拴身上。
张二拴在焦渴的苦盼中得到了恰似从天而降的爱情,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激动和兴奋。这俩人曾经都有过爱情,失去后才愈加懂得了它的珍贵、脆弱、飘渺与求之若渴。
那天刘继堂把喜讯传给张二拴,短短的两句话颇似暖流一样迅疾滋润周身,烘热得张二拴血脉贲张,白净的脸色泛红了,潮起的心浪一波波翻涌,他面对刘继堂那种替他幸福着的脸竟不自然地有点窘。
待刘继堂走后他感觉醉了,有了过量酒后的意蕴;什么是烈酒,心仪的女人才是最纯最烈的美酒。
三、当天下午他便去了杨美英家,面对长久渴望得到的女人,这两人虽是刚刚确立了恋爱关系,但起点长了,对彼此间的了解是在不加掩饰的情况下得到的,更加准确;张二拴看明白了杨美英是个不图钱财敬重爱情的人,杨美英则是看上了张二拴的外貌和他经商求进取的事业型的男人。
那天两人一见面,颇似干柴遇了火,箍抱在一起越来越紧,直到呼吸都发生困难才松了一半力度。
当天晚上杨美英便跟着张二拴到了绸缎庄,住下再没走。男人的家才是女人的家,有了女人才是完美的家。二人商量着把这间不小的办公室好好收拾一下,既是新房又兼作办公。
本来他们决定今天的日子是请家人和近友吃顿饭,宣告他们结婚了,不料想和秦老太的下葬的事碰到了一起,因此他们决定先去参加老人的葬礼,婚庆饭的事择日再行。
今天他俩早早地起床后把屋子整理了一番,等着刘继堂两口子前来。不一会儿听到了摩托车的声响,刘继堂和莫丽花进屋后一看,这俩人分明是已经住到了一起,刘继堂祝福地说:“我俩起得早,没事做,这就过来了。二拴,我看着你俩终于走到了一起,真高兴,早该这样。”
杨美英显然有些不好意思,随即改了话题说:“老秦家的事大,我也知道了他们家出过的事。唉,实在不该,按讲迷信来说,这老太太的命相里犯金。真是不可思议,那金条究竟到哪里去了,这会儿在谁的手里呢。”
杨美英的话说到这儿,刘继堂和莫丽花肚子里颇似一堵墙倒塌下来,重重地压在心上。刘继堂强加掩饰内心不宁,仍是以一副僵僵的笑脸说话:“啥事都是命里注定的,谁也改不了。怎么样,你俩吃喜饭的事推迟两天是吧?”
张二拴立刻说:“是的,我俩的事只是个意思,老秦家的事大,由其他老妈这样的过世不寻常啊。老秦那人那么好,这个礼咱一定要走好。嗯——老刘,今儿我告你个事,仅限于这个家里知道啊。”
“啥事啊?”刘继堂现在还真有点儿怯于出现什么事,从过年到现在,所有出过的事都是糟心事,二拴又要说个事,会是什么呢?
只见张二拴眼神睥睨地看向脚地不可思议地说:“我只是听说,听老二秦世才说,他老妈丢的那三根金条,看那意思像是秦世贤‘窝把’了。”
此言一出,杨美英便显现出不屑神情。
莫丽花抬了抬眼皮目光便闪回到地面。而刘继堂却握紧拳头在自己腿上捶打了一下,抽抽着眉眼哀叹一声。
对刘继堂的过头反应,张二拴和杨美英看到的不知他是惋惜怪怨还是什么,只是心想,这事咋对他触动这么大呢?
四、殡仪馆门前围聚了好多前来为秦老太送别的人,刘继堂、莫丽花、张二拴、杨美英也到了。
紧锁着眉头的刘继堂颇为遗憾地仰着脸自言自语:“秦老太真是不该呀!老人家见了老伴儿该怎么说这些事呢。”
张二拴亦是说:“是啊,这世上总要发生不该发生的事,太让人遗憾了。”
“二拴,乱了,什么事都乱了。”说罢,他掏出一万块钱,看着张二拴说,“你把这一万块钱交给老秦,就说是我给他上的礼。”
杨美英看得睁大了眼,说:“呀,老刘,上这么大的礼呀?”
张二拴纳闷儿地问:“老刘,你没钱呀,这是哪儿来的一万块钱?”
“借的。”
“你一会儿自己给他不就行了?”
刘继堂执拗地说:“不,我今天不能见老秦。”
他们这会儿都在告别厅外面,只见刘继堂面对着告别厅连鞠三个躬,差点向前栽去。他抬起身喘息着说:“我走了,你把钱交给老秦。”他拉了一把莫丽花,又扭过头对张二拴说,“我一辈子不会做人,啥正经事都做不成。”说罢,他把钱交到张二拴手里。
张二拴仍是不解地说:“这,这你自己给他多好。”
“我怕他不收。走了。”
刘继堂两口子走了,张二拴和杨美英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渐渐产生了一种偏离了曲调的音符感。
五、刘继堂带着莫丽花顶着西北风出了城,他被殡仪馆前瞬息掩至的压抑氛围而滞涩了心理。自从铁路上回来后身体一直处于虚弱状态,这会儿明显感到周身酸痛且发烧。
进了自家门便从被垛上拽下个大枕头躺在炕上,要莫丽花把凉毛巾给他搭在头上便眯起了眼。
莫丽花给他倒来一碗热水,坐在他近前泄气地劝慰他:“继堂,你可得挺住啊,身子有病,心上可不能有病呀。喝点儿水吧。”
“放一放,一会儿再说。”
“中午想吃点儿啥?”
“啥也不想吃。”
“继堂,咱们不是坏人,是好人。”
“唉,好人干下坏事了。”刘继堂紧蹙着眉头备受折磨,捡拾到金条这件事发展到今天,他被森然可畏的迷信色彩所怯惧,更是他人性中自诚明的一面所致;秦老太是被重如山的金子压迫到了另一个世界。那种悸动不安强烈地鼓荡着,形成了挥之不去的阴霾围堵在胸间,说话的声音似乎是从夹缝间挤出来的。
六、云东路,郭家巷,三号楼宿舍院出了奇异的事,二单元的住户们有了烦恼事,他们被充塞在楼道里的恶臭所困扰,大家都觉着不可忍受了。
二楼住的刘大爷是个干净人讲究人,这会儿他刚刚从六楼上返下来,蹙着眉头和鼻子在四处侦闻,这臭味儿到底是从哪儿来的?看到三楼走下来的老张便说:“老张,你闻到了没有?”
那位老张也是蹙着鼻子说:“你是说这楼道里有什么臭味儿吧?”
“对。有两天了,这股味儿真恶心。”
“是的,一开始没在意,天天能闻到,这是什么臭味儿?”
“不知道,我上上下下找了好几趟了,没发现哪儿有什么臭东西。”
“真是的,以前从来没有过呀。”
那位老张认真了:“不行,这臭得人都快不能呆了。我报警吧,让警察来查一查。”
老张打着电话,俩人走出楼宇门,等着民警的到来。
看门房的大爷问他们:“你俩等谁呢?”
“等警察。”
“怎么了,啥事啊?”
刘大爷和老张龇牙皱脸泄了气,两人抢着说:“哎呀——这几天楼道里老闻着发臭,从一楼、二楼、三楼,哪也有味儿,不知什么东西臭了。”
“我想叫警察来看看。特别臭,比茅房的味道还恶心。”
门房大爷产生了好奇心,愣怔地说:“走,我过去看看。”他噔噔噔买着脚步走去。
三个人走到那个楼宇门前,明显能感觉到那股臭气已经从里面浮游到外面。进了楼道,门房大爷在前,他有意蹙起鼻子,“哧、哧”,深吸了两下,“啊呀——”一声,弯转身向后退出,离开了楼宇门才大换了一口气,思考着说:“这是谁家的煤气管子破了?哎呀,不像是煤气的味道。快开开门晾一晾。”
老张的手机响了,是警察打来的。不一会儿警车进了院子。问明情况后他们一起走进了单元门,一进门,那几位警察便蹙起了鼻子停下脚步,一警察疑惑地问另几位同事:“你们闻着像什么臭味儿?”
警察们常年办案,对各种气味还是有甄别的。只见一位老点儿的警察也是“哧哧”地浅吸了几下,皱起眉头在搜索大脑里存留的对这种气味的记忆,之后便判断地说:“像是什么肉类的东西臭了。”
他这一说,人们顿时提起了注意。他们立刻给局里打电话,不一会儿,有几位警察带着警犬也到了。
那只训练有素的狗一下子便找到了臭源,它探起爪子搭在一楼左手的防盗门上,用眼睛盯视着主人,以示就在这里。
这时候,院子里有了不少人,在索奇究竟发生了什么。
警察连续敲了几次门,里面无人应答。出来后问报案人老张:“这里面住的人你们都认识吧?”
“认识,不惯熟。”
“这几天见了没?”
“没有。”
刘大爷插断说:“我在他家对门住,可有几天了没见过他。单身,一个人。”
警察说:“这臭味儿就是从这个家里出来的。能联系上这个人吗?”
刘大爷一摆脑袋不屑地说:“咳,联系不上,平常见面都不说话。”
警察立刻联系了驻地派出所,得到了准确信息,确认住户本人早已关机。于是他们决定,请来了开锁公司的专业人员开锁,一查究竟,以免给住户带来不测之灾。
门锁打开后,一警察轻轻地推开屋门,一股恶臭扑面而来,这恶臭似在推拒人们进入。分明办案民警早早便戴好了口罩,强忍着进入。赫然惊人的场面首先进入眼帘,是倒在沙发上的一具高度腐烂尸体,蛆虫遍布蠕扭攒爬,污浊的腐肉水流落在地上。再一看,茶机上有一页纸,民警拿起一看:是遗书。他们离开屋子到了外面,打电话联系到了法警。
经过现场勘查和死者表象,初步认定为自杀。
第二天,法警的检验报告出来了,死者服用了毒鼠强导致死亡。
这位死者的年龄住址均与现场吻合,加之遗书上写得很清楚——他叫赵金牛。
这个赵金牛,正是曾帮秦世贤搬家的那个人。
七、赵金牛的父亲生前与秦世贤有一定往来。赵金牛在很小的时候就与秦世贤(秦叔)非常熟惯,父母亲过世后他仍与秦世贤有零星往来。
这个赵金牛从小不务正业,厌恶上学,他是顶替了他爸的工作在厂里上班,上班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差点被单位除名。那年因盗窃罪锒铛入狱,彻底丢掉了工作。两年刑满后,成了名副其实混社会的人,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淘换生活,日子倒也过得去。只是一直没有成家,躺倒站下就那么一根儿,无牵无挂。
那天秦世贤找他帮忙搬家,他十分乐意;秦世贤从家里把东西拿出来,他在车斗上面摆置,当他看到那个扎了一块蓝布的精致木盒子的时候,当时便起了不良之心,疑是盒子里一定有什么贵重东西,贼心使然就放在了边角处。
秦世贤根本没在意什么东西放在什么位置,他只是不停地从家里向外搬拿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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