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黄狗抬起前爪爬上窗户向里面看,莫大勇摆手瞪眼破口骂:“去!畜生,啥也过来看,不该看的不要看,有你啥事?”
大黄知趣得下去了。
小丽抿嘴笑着说:“大哥,这狗真听你的话。”
“它是狗么,人说啥它就得听。”
“对对对,狗得就听人话。”
“可不是么,我训练狗有两下子。小丽你家在哪儿住?”
“建楠路,丰泽小区。”
“小区,啊——就是那新盖起的那一大片那个地方?”
“对。我新买的房子,在那里开理发店两年了。”
“噢——小丽你家男人是干啥的?”
“我男人,是,是搞‘地下’工作的,谁知道他这会儿是干啥。”
“啊呀,地下工作,看以前那老电影才有搞地下工作的,现在这个社会,他在地下干什么?”
“唉,死了。在地下躺着,专门儿睡觉。”
“噢——你说的地下工作是死了的意思呀,哈……看不出来,小丽你说话还挺有意思的。”
小丽多年练就了表演工夫,这会儿看上去还怪伤情的:“咳,都是过去的事了。一个人过日子就是太孤单。大哥,我从面相上能看得出来,你是个好人。”
莫大勇确也不以为自己是个坏人,他认为自己是个很讲理的硬气人:“呀,你真有眼力,我确实是个好人。哎,小丽,你刚才说你是个单身,我也是个单身,单了一辈子了。”
“不可能吧,那你一辈子没见过女人?”
“没有,就一个人瞎活。别的能耐都有,就是没有女人命。”
“真是那样啊,那可白活了。”
“可不,冤枉死了!”
小丽忽然装出惊愣间的不安,说:“哎呀,不得了,大哥,今天我不坐了,有急事,还得去个朋友家。”
小丽说有急事要离去,莫大勇在疑似不疑间,但一看小丽要走他急了:“小丽,咱们现在……行吗?”
小丽更装出不容置疑的无奈:“嗯——现在我真的有事要走,不然……”
莫大勇呼地站起,走到小丽近前抓住了她的手,小丽不但没推拒,反倒贴在莫大勇身上。
莫大勇浑身的血脉喷涨了,呼吸也短促了,肚子里的那颗心一阵紧似一阵得蹦荡起来,说出的话断断续续不成句子:“啊,小,小小丽,咱们到床……啊呀!”
小丽那双美丽的大眼睛近距离看着莫大勇的眼,说:“大哥,你别急呀。”
“啊呀,都这样了咋能不急呢。”
“我现在真的有事。大哥,今晚上八点到我家。你到长虹剧场门口等我接你。”
“啊呀真是的!那,那现在我在你脸上狠狠地亲一口,行不?”
“行,亲上一口。”
瞬间,莫大勇两手像抱西瓜一样抱住小丽的脑袋,发足力气在她脸蛋上狠狠地“叭”地亲了一口,刚一松离,“啪”地又来了一口更猛的。这两口他一直没换气,直到第二口弹开仰直了身子,这才“咯儿”地深吸了半口气,“哧——”地呼出,哽咽着说:“啊呀,多亲了一口。”
小丽遭到莫大勇的爆亲(胡子扎),半个脸蛋像被强力胶粘过两次,逃离似的挣脱出脑袋立刻以手护住,眼睛睁大到失神的程度,生怕再来一次袭击,她龇牙护脸吸溜着说:“啊呀——大哥呀,差点儿把肉吸下来!太用劲儿了。走了走了,晚上八点见。”
莫大勇完全眩晕在幸福中,僵傻的笑脸颇似泥捏的造型,迟缓间才呼噜噜地说:“八点八点,长虹剧场。”
小丽走了,莫大勇僵着身子送出后门,眼神是呆的,半张的嘴还发歪,猛然间才深吸了一口气,刚才又忘了呼吸。
二、大贼小贼按计划做好了盗窃准备,这会儿就等小丽回话。没多久,小丽赶回来了。一见面大贼就问:“怎么样,见着了没有?”
小丽龇牙兴奋地说:“成了!”
大小贼激动地拍着巴掌说:“有两下!”
小丽说:“你的眼力真行,就是个看门的。”
“嘿,咱就是吃这碗饭的。”
“啊呀,那个家伙真是个老色狼,还没说几句话就想动手,看我的脸是不是肿了?”
“红了。”
“太厉害了,连着亲了两口,差点儿吸掉了皮,我赶紧逃出来了。”
盗娼们坐下后,大贼又一次叮问:“都说好了吧?”
“说好了,晚上八点在长虹剧场门前见。”
“好好好!”
“那蠢货都晕了,八辈子没见过女人,跟这种男人好,比生娃娃还吓人。大哥,说话算数,到时候平分东西啊。”
“没错,咱们办事说到做到。”
小贼加补一句:“我俩要说话不算数,那就是王八养的。丽姐,你辛苦了。”
“你们可得小心哪,他那条狗可是厉害。”
“没事儿,一袋儿耗子药往肉里一塞,扔进院里去,用不了两分钟就搞定。他那狗又不是公安局训练出来的。”
小贼眨么着眼问:“万一看门的那家伙不出来该咋办?”
大贼不小心说话不过脑子漏了嘴:“放心吧,哪有不爱吃臭鱼烂虾的猫呢。”
小丽的脸色当下就变了:“咋说话呢,我就是臭鱼烂虾呀?”
“不好意思啊,话是那么说的,我不是那意思。都这么惯了,说啥不行。”
“滚一边儿去,拿人不当人。”
二贼立刻弯腰驼背笑嘻嘻大赔不是,大贼还在自己嘴上拍打了一巴掌。
娼盗们尴尬一阵,又都尴尬得笑了。
三、莫大勇望眼欲穿地目送小丽走后,在门口呆呆地站了足有两分钟,直到半张的嘴巴里外都干了,这才喜滋滋木怔怔续着美好的感觉慢慢转身回屋。
进屋后看到床上的大枕头,又幻觉到刚才抱着小丽脑袋令他眩晕的“甜”的忘我,他双腿挪移到床边软软地倒在床上,两手抱起那个大枕头贴在脸上,伸出舌头舔碗边儿似的闭上眼越贴越紧。
大黄在他跟前转来转去,直到呼呼的喘息声吹到他耳边,他才渐渐回到现实,但那颗飘忽不定的心再也无法平静下来。站起身在地下走来走去,一会儿走到小院,抬头瞟一眼天上的太阳,之后又返回到屋里,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嘴里哼哼着不成曲调的唱词儿:人呀人,难活不过个人想人;人呀人,可怜人只有我莫大勇。今天不刮风呀,也呀么不下雪呀,就是太阳天上挂,不呀么不落山呀……
四、一切按原计划进行,大小贼眼盯着墙上的挂钟,当看到七点整的时候,大贼一招手:“走!”
他俩人提上作案工具,到外面上了一辆面包车,径直向作案地点驶去。不一会儿工夫,他们把车停靠在距离晋杭绸缎庄后门不远处,方向刚是看到那个小后院的门,就等莫大勇出来。
五、莫大勇已经草草地吃了晚饭,他边用剪刀修剪胡须边对大黄认真地说:“大黄,今儿给你吃了些好东西。咱俩在一起五六年了,你吃了我多少好东西呀?老子跟你说,长点心眼儿,记住啊,好好看门,这里面的东西可丢不起。”
大黄围着他摇动尾巴以示明白。
从上午到现在,莫大勇一直被小丽一颦一笑的那张脸撩逗得魂不守舍手脚毛动,这会儿想着马上就要去见小丽了,煎熬了整整一天,终于到了出发的时间,一想到令他渴盼的小丽,激动的心情像要崩开的弹簧。他对大黄说话像是对人说话:“大黄,你小子也在为我高兴吧?我出去有点儿好事,你在家可不能打瞌睡。一会儿到院子里,竖起耳朵好好听,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谁要是从墙头上爬进来,或是撬开门子进来,你哗就冲上去,对准狗日的脖子,咔嚓咔嚓往死咬!”
大黄对着他摇尾巴。
莫大勇掏出一百块钱看了看又装进兜里,想着小丽嘴里骂:“妈的,婊子,真婊子,能从老子兜里掏钱。”说罢他站起身离屋。大黄跟到外面。
当他开了小院门的时候,大黄先跑了出去,他立刻瞪眼呵斥:“回来!”大黄乖乖得回来了。“刚才的话白说了。记住我的话,要知道你是个干啥的,不然你就白吃饭了;啊,一旦出了事,我打断你的狗腿!一会儿我就回来了,今儿我高兴,回来给你弄点好吃的。”说罢,他咔嚓锁上门,美滋滋地甩开步子走了。
大贼和小贼就在不远处的面包车里盯着,当发现莫大勇出来后,顿时激动了。
六、莫大勇神清气爽,腰板儿笔直,脚上有劲,雄赳赳气昂昂踩着马路向前方,直奔长虹剧场而去。嘴里还念叨:“啊呀,好事在肚里,走起路来就是有精神啊。”
七、大小俩贼眼盯着莫大勇离去,大约过了十分钟,估计他不会回来有什么事了,这才把车开到晋杭绸缎庄后门的旁边停下。
听得大黄狗在院里汪汪地叫了两声,小贼就要开门下车按计划执行,大贼按了他一把,说:“等等,再抽一支烟,确定他不会返回来再说。”
小贼对大贼竖起拇指说:“大哥,我佩服死你了!”
大贼自信地撇撇嘴一笑:“哼,干这个,慢慢跟我学吧。”
这时候天色完全黑严了,小贼掏出烟递到大贼手上,“啪嚓”,两人都点上。
八、长虹剧场的电影刚散场,相拥而出的人们使得门前特别杂乱。
莫大勇到了。他缓移脚步左右扫瞄努力捕捉相约见面的小丽;此时他脑子里忽然产生了混乱感,中午那阵在家里和小丽见过一面,当时对她的外貌可说是刀刻斧凿地印在了心里,但这会儿似乎又想不起来她究竟是什么形象特征,只记得她当时穿着一件浅灰色风衣,连裤子是什么颜色,鞋是什么鞋,一点印象没有。眼前这么多晃动的人们,穿同一颜色衣服的人这么多,这可怎么办?他心想,我现在真记不住她的长相了,要是她也记不住我的长相,这可麻烦了!
他越是这样想,越觉着眼前横穿竖过的人们乱成了一锅粥,十分担心错过小丽,看着眼前的年轻女人们哪个都像,哪个都不像;又抬头看看剧场门脸顶端那四个霓虹灯大字,记得地方是这里,但那四个长虹剧场的字只认识一个,又怀疑怕走错地方,他仰着脑袋问一对老年夫妇:“这个地方是什么剧场?”
俩老人笑了笑说:“那么大的字清清楚楚,长虹剧场嘛。”
莫大勇转身往人群边上退了退,仍在认真捕捉记不清面孔的小丽。忽然看到近在电线杆下站着一位穿浅灰色风衣的年轻女人,长相也酷似他记忆中的小丽的形象,但似乎又不像;再仔细看那个女人,正仰着脑袋东张西望,他瞬间感到心里亮了,没错,就是她!她也在找人嘛,肯定是找我。
于是他三两步走过去,眼睛睁得老大,口气直不愣噔地问:“哎!你是小丽吗?”
那位翘首观望的女子被硬生生吓了一跳,她本身也在等人,在等相约来看电影的恋人。说好的时间,男方更应该早一些到,这都过点了,显然是对自己的轻视。她肚子里还憋蓄着一团火,受到愣头饧脑的莫大勇的突然惊吓,还莫名其妙地给她按了个新名字——小丽,她缓过些神来便直呛呛地问:“你说什么我是小丽,你神经病呀?!”
莫大勇呛了一鼻子灰,听这说话和仔细观看,提到喉头的气泄掉了,尴尬而愠怒地说:“不是就不是嘛,怎么还骂人呢?”
“滚!心烦。”
就在这时,女青年的恋人匆忙赶到了,上前就推了莫大勇一把:“咋回事儿啊?小曹,他怎么了,偷东西啊?我他妈抽死你孙子!”
女青年怕惹事,连忙说:“行了行了,人家什么也没干。走走走。”
莫大勇火了:“你们俩真差劲,,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女青年拽着男青年走了,莫大勇装了一肚子气。他嘴里嘟嘟囔囔地骂:“什么玩艺儿,没教养的东西,爹妈只管生不管养。”就在他愤愤然独自骂两句泄气的当间,肩头上“啪”地被人拍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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