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刘继堂顾不得先洗澡，穿好衣服与张二栓一起向外走，到了院门前一看，心里咯噔堵了一下，铁将军已经把门了。刘继堂兜足底气喊了一声：“喂，小伙子，还没出去吃饭呢，怎么就锁上门了？我没洗澡，是先去吃饭。这才啥时候就锁门？”
小伙子从小房间走出，满不高兴地说：“你说话就不能轻声点，有必要大喊大叫吗？你们北方人就爱喊叫。门不上锁能安全吗？你以为住你一个人呀？”
“行行行了，开门吧。”
小伙子边开门边说：“吃饭要动作快一点呀，不然我睡下了可是不好叫门。”
刘继堂一点脾气没有了，十分悔意地摇摇头说：“今儿真不该跟你来这儿。”
“已经来了还说这么多。快一点啊。”
张二拴和刘继堂前脚刚出门，大铁门咣当一声就关上了。他俩从来没感到过像今天这样被人牵着鼻子走。
二、俩人顺着街边寻找小饭店，都走出二百多米了，街面儿到处都是黑灯瞎火，不见亮灯的饭店。刘继堂想了想，说：“算了，别走了，指不定饭店在哪儿。返回前面那家小卖部弄点吃的回吧。”
二人折转身原路返回。
三、刚才刘继堂他们出了门，那小伙子锁上门便回到自己的小房间，倒头睡去。他刚躺下不久，有敲门声响了。开门一看，是今天接回来的一位老者。老者说：“年轻人，你去看看，电视坏了。”
“怎么坏的，你是怎么弄坏的？”
“不是我弄坏的。”
“不是你弄坏的，那你怎么知道它坏了？”
“也不是全坏了，图像不好，哗哗得老抖。你去给调调，我怎么也弄不好。”
小伙子一屁股坐到床上，说：“你自己慢慢调吧，弄不好就算了，就那样看一看，赶快睡觉。休息好了明天办你的事。”
老者叹叹气站在门前没动，只是嘴里喃喃：“唉，都怪我没听儿子的话，他不让我住你们私人小旅店，我就为省几个钱，看看这……”
小伙子不耐烦地说：“走走走，真麻烦。我给你调调。”
小伙子和老者进了房间，对那台沙沙作响的黑白电视机连续啪啪扭转了几个台，一边拍打一边转动天线，最好的效果是主持人的脸像水波纹的影像。就在这时听到了噹噹的敲门声，他转身边走边说：“就这样了，我要去开门。”
开门后一看，是刘继堂和张二拴回来了。这下他很满意：“哎呀你们吃饭的速度还真快，这就回来了。”
刘继堂提起手里拎的东西说：“我们没敢吃，买了点东西回来了。”
张二拴调侃说：“怕让你锁在门外坐一晚上。”
小伙子仍是“热情”地说：“怎么能有那个事情呀。快里面请。”
刘继堂白了他一眼，说：“行了，进来就行了，还请啥呀。”
“快点休息吧，有事叫我啊。”
“不会有事的，到明天早晨更没事了。”
四、秦世贤辞掉工作，第一步，找到了在杭州做绸缎买卖的小舅子。由于他丝毫没有做买卖的经验和基础，只能先干起搬运货物和看管库房的工作，最大的权力是管着一名装卸货物的年轻人，自己也得下手干，繁重的劳动累得他筋疲力尽。
这会儿他来到小舅子办公室送交入库手续。小舅子张志强，对姐夫在自己身边打工感觉很不自在。他清楚姐夫对经商来说是外行，对扩展业务打开新市场这方面的能力，至少眼下不行。留在身边看库房，搬运货物，他实在于心不忍，但又找不到其它适合他的工作，只能现就这样凑合。
俩人面对面坐着，张志强歉意地说：“姐夫，干这活儿能受得了吗？”
秦世贤看似不以为然地说：“没事，没事。”
张志强皱着眉头边思考边说：“姐夫，你我都好好想想，现在这活儿不是你干的，只是眼下找不到适合你的工作。”
秦世贤很清楚自己来此的目的，他并不是来找张志强挣饭钱的，是想跟着看着人家是如何在商业这个领域运作，从中学到经验，得到启悟，尽快发展起自己的事业。因此他丝毫没有感到自己委屈了自己，眼下恰是这个阶段。他一本正经地说：“没事的，先这样干着。我是在你这儿摸一摸做买卖这行道里的规矩，把该懂的事先明了了再说。我这么大个人，总不能成天在你这里晃来晃去吃闲饭吧？”
张志强只是点点头，仍感歉意地说：“自打你来了这儿，我心里特别不安，你是当干部的，到我这儿来成天搬运货物，这不是你干的活儿呀。”
“你别过意不去。咱们不是说好了么，我先这样干着，脑子里想着，看看你如何做生意，这是个过度嘛。”
“事情虽是这样，可，可我……”
“没关系。不打扰你了，我走了。”
秦世贤深深地感到了谋生的艰难，独处的抑郁，前途的叵测茫远在氤氲散开。
五、自从秦世贤离开家，张兰枝一个人承受着生活带来的重压和精神上的空虚。
今天婆婆又生病了，他叫来一辆三轮出租车，要带着去看病。一个身体文弱的教书人，伺候一个病人，还得按时上下班，经济上，精神上的负重令她到了不堪苦捱的地步，只是凭着一个坚定的信念，为了这个家，再苦，再累，再难，都要忍着，坚持着，度过这一难关。
今天好不容易把老人家安排到病房住下，天黑了，她还没来得急吃晚饭。难忍的胃部疼痛在慢性折磨她，她仍是凭着坚强的毅力在忍着。每当这个时候，她十分想念远方的丈夫，想着想着，情感的泪水再也挡不住了，心潮涌动处泛起一串串泪水流进心房。
六、张二拴和刘继堂他们很顺利地找到了秦世贤，说明来意后又见到了秦世贤的小舅子张志强，他们同是老乡，相遇甚欢，又有秦世贤这层关系，不仅以优惠的价格拿到了货，还赊欠了一部分货款。
就在他们发了货将要离开时，秦世贤对张二拴和刘继堂说：“二拴，我有句话要对你俩说。”
“你说。”
“你们回去以后，要见着我爱人的话，就说我在这儿干得挺好，其他方面的话什么也不要说，免得给她心里增加负担。”
张二拴对秦世贤的处境自然有他的感受，很感激秦世贤这一趟的帮忙：“明白。你放心，我们说该说的。老秦，这一趟多谢你了。多注意身子。”
刘继堂虽然和秦世贤是初次相交，却给他留下了极好的印象。他握着秦世贤的手说：“这两天给你添麻烦了，我俩心里真过意不去。你多会儿回到咱那儿，我俩好好招待你。”
“别这么客气，都不是外人。要不是你们来这儿，想见你们还见不着。路上多小心，你俩初次做买卖，很不容易，时时处处都要谨慎一些。”
就在这时，秦世贤的小舅子张志强走了过来，他客气地对刘继堂他们打了招呼，又告诉秦世贤，送货的车来了。
七、张兰枝所在的学校校长——段校长，今天约张兰枝到了办公室。他很难为情地说：“张老师，今天我找你来谈个具体问题。”
张兰枝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有所不宁地点头说：“您说。”
“这件事我很为难，但还是把话要说出来。有不妥的地方咱们共同探讨。”
“您说吧，我听着。”
“我们当老师的，为人师表，传道、授业、解惑。这是古训。”
张兰枝明白了。她坦诚地说：“您说的这些在我身上没有全部体现出来。段校长，别为难，有话您就直说吧。”
段校长点点头，严肃地说：“好。你代的数学课，班里学生们的成绩普遍下滑。学生家长不断来校反应，要求替换老师。我很为难。”
张兰枝默默地闭闭眼，深感对不起学生，对不起学校。自己家里的那些不可对他人言及的烦乱事，不能有任何理由附加到学校头上，确也有辱传道授业的神圣使命。但不堪的现实却又无法回避的，她只能把这些家庭带来的负面影响归咎于自己，段校长所言她完全接受。于是她叹叹气说：“段校长，家长们反映的事实我也感觉到了。可，可我现在……”
段校长边礼让她喝水边说：“这个问题，前段时间我左右为难过；从我到学校上任那天就看得出来，你一直以来是个高素质的好老师，但现在……你对眼下这种情况说说你的想法？”
“段校长，这件事没有不正常的看法。家长们的要求是正当的，不过分。就我现在的状况，换个老师教完全正确。”
“好，我们不多说了，那我就执行校务会的决定了。你这个星期准备一下，下个星期开始代副课。具体情况由教务处跟你细说。”
“好吧，我接受学校的决定。”
“这样的话，你的个人奖金也要受到一些影响，这是咱们的校规。”
“我理解。段校长，非常抱歉，我的工作给学校带来不良影响，我对不起学校，更对不起孩子们，对不起您了。”
段校长安慰性地说：“不，我倒没什么。我是有些想不通，你以前的教学工作做得很好，这是全校公认的……”
张兰枝想到自己的处境，她有苦难言地说：“不过我希望您理解我，近一年多来家里的困惑实在搅得我心神不宁，而且精力也不够用。我现在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请您多包涵。”
段校长深为张兰枝的异常表现而不解，他不想追问个人家庭隐私，只是客观地笼统地说：“张老师，你的家庭情况我不了解，但家里如有什么问题需要学校帮助解决，或者我个人帮忙，你就直说。”
张兰枝不失笑容客气地说：“谢谢您校长。”
“不用谢。我只想补充说明，咱们在教学上的事决不能含糊，误人子弟这句话永远是学校的一口警钟；既然是警钟，该敲的时候就要敲响它。”
“对，就应该这样。”
“不管我在任几年，当我离开这块圣地的时候，决不能背负骂名狼狈逃窜。培养人才千秋大业，责任重大呀，应该说我们比医生的责任还大；医生延误了患者，使患者不能成为正常人，老师要是误人子弟，能把正常人变成‘患者’。也请你张老师理解我的工作态度。”
“我理解，完全理解。”
“这就好。”
“段校长，我的觉悟太低了，没有把这一段的教学工作提高到一个层面去认识，已经给学生和学校带来了不良影响；这简直是，可以说是种犯罪行为吧。”
“张老师，言重了。”
“的确如此。谢谢您校长，您让我进一步抬高了做人境界。”
“过奖了。咱们不管对内还是对外，都要树立正确的校风，这样学校会越办越好。”
张兰枝被校长对学校的诚笃办学态度所感动，在周身自责中深深地点点头，且漾出一抹苦笑。
段校长又说：“不过学校这一决定会给你带来低落情绪，一时间我也无法为你做什么分担。相互理解吧。”
张兰枝坦诚地说：“您别为我担心，我会正确对待的。校长，要没别的事，我就回去了。”
“好吧。”
段校长起身目送张兰枝离去，他缓缓落座后拔出一只烟点燃……
下课的铃声响起，段校长站立窗前，看着学生们纷涌而出嬉闹欢笑的场面，他渐渐蹙起眉头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电话，拨通了文化组：“喂，啊，苏老师，你现在到一下我办公室来……好。”
不一会儿工夫，苏老师（女）走进了校长办公室。
段校长说：“苏老师，我想对你说一件事，利用你的休息时间，去一趟张兰枝老师家，侧面了解一下她家的生活状况。然后给我说一声。”
苏老师一听，当下感觉不知所措：“您是说……”
“张老师家里可能遇到了什么问题。要稳妥地去了解一下，千万不要造成无意识的负面影响。记住，别对张老师说是我让你去的。”
苏老师点点头说：“行。我去该了解些什么呢？”
“随意一些。看看她家里有什么具体困难，我们也好为她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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