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妙看到金玉枝的情绪马上要失控了,连忙说道:“金玉枝,你喝点水,慢慢说,那些能煽动情绪的话语就不要说了,只要说明事实真相就可以了。”
金玉枝喝了一杯水,情绪慢慢控制下来,接着说道:“我跟了左利那么多年,知道办案的程序,从刀子刺入身体的角度、力度、准确度上能模拟出凶手的力量、身高、体重,那把锤子,就是我的力量,刀子的角度就是我的身高,我做完了这些,把他的身体翻过来,又翻过去,造成查看容貌的假象,把窗户半开,制造凶手从窗户进来的路线,然后,离开家,直接去了机场,这样,我就能在十月二十四号下午赶到开成,我的哥哥和母亲会为我作证,我是乘坐火车到的开成,为了让不在场的证据做得逼真一些,我妈妈真的到医院住了一个星期,她的心脏不好,住院是说得过去的,就是这样,我杀死了左利,我的忍受终于到了尽头。”
秦妙对羽惠点点头,示意把笔录收好,对张舒娅说道:“把金玉枝押下去吧,案子,终于告破了。”
张舒娅的心里还有一些疑问,比如,凶器的来历,金玉枝凭着她的能力,能找到那么专业的凶器吗?还有,她一个女子,站在楼顶,拿着绳子吊一个石锁,可能吗?万一失手,栽下楼去,就是悲剧,刺进酒鬼胸口的刀子的角度可以预先演示,临到头来,怎么可能做得连技术科的人都检查不出那是一个假现场?这些疑问只能闷在心里,张舒娅没兴趣问下去了,既然秦妙已经宣布破案了,就让这些细枝末节忽略掉吧,太完美的案子,只有在虚构里面存在,真实的现场,总有不尽人意的地方。
秦妙把报告拿过来递给张舒娅说道:“这是金玉枝的验血报告和DNA检验,跟现场碎玻璃上面的血迹一致,楼檐上那块破损的水泥,就是来回吊石锁碰掉的,我们找到了那个石锁,还放在小区的角落里,上面的痕迹跟楼檐水泥的残留比对吻合,结案吧。”
张舒娅再也忍受不住心里的疑问,说道:“金玉枝一个女人,可能拿着石锁上楼下楼吗?”
秦妙的眼睛悠悠看着窗外说道:“当一个人决心要做什么的时候,产生的力量是巨大的,也是可怕的,有时候,当事人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完成那样一个壮举的,这就是,精神的力量,很可怕,不是吗?”
张舒娅被秦妙的反问问住了,秦妙拍了拍她的肩膀,很用力,仿佛在暗示着什么,张舒娅顺从地答应了,不是因为他的话语,而是,他的态度,张舒娅无力抗拒他的心思。
三天之后,酒鬼的案子终于完成结案,所有的调查形成一个完整的证据链,秦妙对张舒娅说道:“走吧,今天到酒鬼的墓前,告诉他,破案了,他的灵魂,终于可以安息了。”
张舒娅这才注意到,秦妙穿了制服,闪亮的警徽、肩章上的两个银星格外醒目,说明秦妙已经变成了二级警司的职务,张舒娅笑道:“恭喜,恭喜,今晚上,你要请客。”
“好,没问题。”秦妙打了一个响指。
秦妙手上捧着鲜花,轻轻放在酒鬼的墓前,立正站好,稳稳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放下手,深深吸口气,对张舒娅说道:“去车里等着我,让我跟酒鬼单独聊聊。”
张舒娅走开几步,看着山下的松林,一阵风吹来,涛声阵阵,天上积满了乌云,快下雪了吧?今年的冬天有点干燥了,早应该来一场大雪了。
秦妙的话语声隐隐传来,张舒娅站在下风头,能听清一些碎语:“放心吧……心事了却了……在地下安息……再不要喝酒了……没有仇恨……”
张舒娅猛然觉得附近有人,抬头看去,一个人影一闪,飞快地从树林间走掉了,从回头的惊鸿一瞥上看到了那个人的脸,正是酒鬼和金玉枝的儿子,左启成。
张舒娅的心里明白了一些什么,那些纠缠在心里的疑点迎刃而解,为什么金玉枝的脸上会出现圣洁的光芒,一个母亲,为了儿女,她就是一头母狼,为什么金玉枝不厌其烦地叙述她跟酒鬼之间的爱情,其实,爱情和亲情很难区分的,都是人类最基本的感情,任何一个人都离不开感情的驱使,甘心做感情的俘虏。
她转过身去,看着秦妙,背影很笔直,肩膀很宽,他的手,好大,好重,扛起了责任,扛起了人生,自己的人生,别人的人生。
张舒娅痴痴看着秦妙,这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很想大声喊一句,我爱你。她没有喊出来,就这样看着他,看着他,痴痴地独享一份真情,在心底里,流淌。
往回走的路上,秦妙好像卸下一桩心事,看着张舒娅,有心情开玩笑了:“小张,你的风衣是自己选的吗?很有我的风格啊。”
“你这话是怎么说的?我从来没看到你穿风衣。”
“我喜欢,不等于穿,其实,我喜欢飘飘然的感觉,可惜,走上了刑警这条路,就不能随心所欲了,那些有可能阻碍行动的装饰,可能给行动带来麻烦的东西,统统都不要了,以至于,只能穿不影响到行动的衣服。”
张舒娅的眼睛亮了亮,这就是自己爱的男人,为了事业,为了工作,可以抛弃自己的喜好,风衣的下摆太宽大了,索性不穿,那么,自己在一些方面是不是跟他相同?自己也是为了爱,才默默无闻地跟在他的身后,情愿棱角被磨平,情愿做一个影子,看着他冉冉升起,那就是自己的希望,是理想,是爱情的呐喊。
秦妙开着车,车轮沙沙走在公路上,快到市区了,秦妙这才说道:“给赵宏伟打一个电话,叫上羽惠,我们四个人聚一聚吧,很久,没放松一下了,真累啊。”
张舒娅看着他如花岗岩的脸庞,青筋暴露的手背,心里一阵痛疼传来,声音哽咽着说道:“你很累吗?”她很想说,累了,就歇歇吧,别把自己当成救世主。
秦妙笑了笑,说道:“是啊,觉得有点累,干什么不累呢?喝点酒,唱一个歌儿就好了,洗洗澡也不错,小娅,破案了,你也轻松不少了啊,心里很激动吗?听你的声音,跟平常不太一样啊。”
张舒娅心里暗暗叹息,对他的心意那么明显,就连赵宏伟这个有名的粗心鬼都看出来了,只有他不知道,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命运。她努力做出一个笑脸说道:“破案了,心里高兴,当然不一样了,难道你的心里还像几天以前处在低谷状态吗?”
秦妙哈哈大笑说道:“当然不是了,如果我还是那么不懂事,怎么会请你们?”
张舒娅怒道:“你就是不懂事。”
“什么?你说什么?”秦妙很是惊异,不懂她好端端的为什么发火。
张舒娅深深吸口气说道:“算了,我打电话,你定在哪里?”
“嗯。”秦妙想了想,说道,“今天晚上,我们到祥瑞吃饭,到丽达酒吧喝酒,怎么样?”
“好啊。”
吃完饭,秦妙把车开回家,四个人来到丽达酒吧,里面三三俩俩一共只有十几个人,赵宏伟挑了一张桌子,四个人开始喝酒,张舒娅和秦妙的心情都不太好,喝了四瓶啤酒之后,感觉脚步有点发飘了,张舒娅笑道:“你们知道酒鬼的案子最好的结局是什么吗?”
羽惠很感兴趣地说道:“是什么啊?难道还有什么内幕不成?”
秦妙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张舒娅说道:“你们,别听她的,其实,最好的结局就是,就是。”他停顿了一下,三个人都瞪眼看着秦妙,不知道下一句话会说出什么惊人的内幕,秦妙打了个酒嗝说道,“最好的结局就是,什么也没发生过,这个世界上太平了,就是我们最好的结局,群殴,群殴情愿失业,无事可做,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杀来杀去的?张舒娅,你说说,他们为什么要杀来杀去的?”
张舒娅看着他喝醉了酒,心里像滴血一样难受,端起酒杯,仰口喝下,酒杯久久不放,她的泪水哗哗流下来,以前积压的情绪瞬间被秦妙点燃,酒精在肚子里烧成火,她想在这场感情积压的大火里面烧成永恒的灰烬……
赵宏伟看到张舒娅端着酒杯不放手,劈手夺下她的酒杯嘴里说道:“怎么?傻了吧?酒杯有什么好看的?”
酒杯好看不好看不知道,他看到了张舒娅满脸的泪水,不由得呆了呆,张舒娅的酒杯被夺,吃了一惊,脑袋有些清醒了,匆匆站起来说道:“我回家去了,不喝了。”
说完,转身就走,赵宏伟拍了拍脑袋,对秦妙说道:“你送送小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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