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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园春晓 》作者 何坤【字数:5173】

第六章 更新时间:2022-02-23 11:22:16

  翌晨,雪住天晴,日头露出笑脸,温馨融融。

  林德祥精神舒畅,吃过早饭,换上一身新装:羔皮长袍,披一黑丝缎貂鼠马褂。一手从条案的帽筒上,摘下丝绒顶翠帽盔戴在头上;一手拎起玳瑁骨手杖,准备出门。妻子文洁在旁看了看,点头称赞说:“嗨,换这身穿嘛,很神气,有绅士味。”随手,把事先装好钱的皮包递给他,嘱咐道,“你去钱庄让秉臣拿着,可你得看好哇。”德祥冲她点点头:“哎呀,你放心吧,”便拎起皮包迈出门外。刚要下台阶,看一眼文洁想起说,“我还要领秉臣去二马路那儿看看。”文洁应声:“我知道了。”

  “车过来了!姐夫。”

  这时,秉臣从院外迎了过来喊一声,他接过德祥手中皮包,俩人出院门上了马车。

  小青马仰着脖,轻松的走着,好是也在享受这美好的天气。林德祥吩咐车老板的去处后,便靠在车座上,叼起了烟斗吸着烟,一面琢磨着:“先去钱庄把钱存上,再到二马路的迎宾楼;我嘛,会哪个叫瓦西里的俄罗斯人,看他的生意……”一烟斗烟还没抽完,便到了钱庄。

  “哎哟!林三爷,哦有好些日子没见您来喽。”钱庄老板苏丹平,拖着胖胖的身子过来,笑颜相迎,“想必是发财了吧。”

  “借你吉言了。苏老板。”林德祥一叩首,坐在客厅的太师椅上瞥他一眼,诙谐地说,“再发财也比不上你的钱庄哦。瞅你发的,呵呵!都快冒油了。”

  “嘿!瞅你多绅士哦。”他端瞧着林德祥,一撇嘴,使眼神给身旁的小伙计,亮嗓扬声,“快!给林老板上茶呀。”

  小伙计把两杯茶水斟上,放在桌上。林德祥呷口茶,看一眼坐在身旁的刘秉臣,冲苏老板说道:“今个儿上点钱放你这。点点吧。”刘秉臣把皮包打开,递给他,“数数吧。”他过了手数点好,出了手续交给了林德祥。林德祥收取后,思忖一会儿,把烟斗重点上,说道:“嗯,苏老板,再把帐本兑兑。”他应声,叫管账先生过来兑帐。林德祥早在兜里预备好了自己的小账本,他掏出来,兑好了帐,很满意的抽口烟,准备要走。苏老板向四周瞄了瞄,凑到林德祥跟前眯着眼,小声而谨慎地说:“有消息说,张大帅要过来。”

  “那个叫张作霖的?”林德祥觑视的一瞥,“听说不都叫他‘胡匪’吗?在奉天吧,他要过来干什么?袁大头倒台了,换上他了?”

  “可能要过来整治吉林呗。”苏老板念叨着,瞧眼林德祥,“我是事先告诉你一声。”

  “他还能来抢钱?”林德祥明知有意,竖起凤眼,瞅着他,把脸一沉,“到时候,你可别跑喽!”

  “哦,哦,”苏老板意觉出口不妥,收谦含笑,“你这说哪儿去了。”

  “呵呵,你还当真了。”林德祥转过脸来,把话收回,“你的好意我领了。可这张大胡子来,必有所举呀。

  “是啊,如有变卦我会通知你的。”苏老板一再表示。

  “嗯。”

  林德祥点头,含笑而别。刘秉臣提起皮包随之上了车,径直去了二马路的迎宾楼。离老远就看到很醒目的“迎宾楼”牌。

  迎宾楼地处二马路口,离各商店铺都很近。楼内设置很款式,环境又好,各路大客商都愿来此投宿,办理生意。

  下了车,林德祥先带刘秉臣去见老店管交代一下,随后,自己便上楼去见俄罗斯商人瓦西里。

  瓦西里是个中国通,自迎宾楼开店以来,他就一直住在这。林德祥和他接触过几次,知他为人正直、豪爽,比那小日本子要强得多。有时还和他闲唠磕,俩人处得很融洽;家里哪个小望远镜就是他送的,他说在国内喜看歌剧用它看很得意;还送个烟斗,林德祥有了烟斗,才扔掉了小烟袋,拿着它很方便又款式。当然林德祥送给他的是烧酒了,因为俄罗斯人最喜爱喝酒哦。

  “您好!林德祥先生。”

  瓦西里见林德祥进屋,从沙发上一跃而起,热情地抱下林德祥,大声称呼。

  “您也好哦!瓦西里先生。”

  林德祥回礼,侧身坐在沙发上。

  “你来的好啊,”瓦西里张大嗓门说,“我正有件事想跟您说呀。”

  “啥事?说嘛。”林德祥看着他,叼起了烟斗。

  “我有些皮货,你能给我处理吗?”他放低声说。

  “都是什么皮货?”

  “火狐、银狐,还有貂鼠和兔子皮。”

  林德祥吸着烟斗,琢磨一会儿,灵机一动,想起了高俊杰,便顺嘴说出:“嗯,可以,但得需要时间呐。”

  “不过得要快,我急需要钱。”他用手势,急切地激情地比画着。“而且,还要把它换成面粉,发回俄罗斯去。”

  “我不明白,你这是干什么呀?”林德祥疑惑的问他。

  “告诉你吧,我的国内民众的都起来干事啦。罢工不干活了。”他说到这,一摊手,“所以,急需要面粉做面包吃。”

  “哦,哦是这样。”林德祥睖视着他点点头。惊异地说,“是暴动吧?”

  “什么暴动?”他不忿地瞅瞅林德祥,很坚定的舞起拳头,“是布尔什维克!”

  “什么不,不二?”林德祥打岔说。

  “噢,说你也不明白的。”他一摆手,“以后再说吧。”他口气温和下来,“眼前你想办法嘛,给我把面粉弄来,”

  “呵呵!你想的很容易呀。”林德祥一笑,伸过身去,眼盯着他,“就那么简单吗,用你那皮货到面粉厂去换面粉?人家要嘛?人家要的是钱。我得把你的皮货先经人卖出去,卖出钱来再去买面粉。这是两笔买卖!”

  “是这样哦,”他睖视着林德祥,一缩肩,把手一摆,“那就由你了。”

  “那这样吧,”林德祥思忖一会儿,“我先把人领来看货,交易成后,我再去给你买面粉。好吗?”

  说完,林德祥和瓦西里握手告别。又回找刘秉臣,向他交代了客户,并指定由他代管迎宾楼业务。商定完,俩人一同上了车。

  在车上,林德祥跟秉臣说起和瓦西里的生意事,叫他跟着跑一跑。瞅时间还够,便叫车直接去二道沟的高俊杰家。

  高俊杰一听有皮货,正中他意,高兴地对林德祥说:“你来的真是时候,我正愁着想弄一匹皮货呢,可打听俄罗斯那边闹事了,去不得。你来的好巧哦。”

  “哎,也该着作这笔买卖。”林德祥就竿说起,“这个俄国人和我是老相识,今天我到他哪聊天,一着面就跟我谈起这事。我当时马上就想到了你,这不就来了嘛。”

  “大哥是真把我放在心上了。”高俊杰笑然相应。

  没说上多大会儿,小燕子便提壶拿盏的笑盈盈过来,斟茶倒水。觑瞧刘秉臣一眼,很自然的笑吟吟说:“喂!哥哥呀,你帮我看看那本书呗,我没看明白。”

  “嗯。”刘秉臣不好意思地眨眨眼。

  “你去吧。”

  林德祥早已看出,向他使个眼色。小燕子高兴地和他走了。

  没一会儿,高俊杰的夫人来了,林德祥又陪聊了一会儿,和高俊杰约定好日子,便起身要走;看刘秉臣还没回来,心想借机正好去看望刚搬入新房的王春艳。便告之高俊杰,他有事先走一步。

  林德祥一出高俊杰家,看天色已晚,又飘起雪花,有些冷意,可心里惦记着王春艳,还是叫车去到哪新房——王春艳的住处。

  一进到春艳的屋里,顿觉一股暖流涌入心头,瞧着她一改往日在怡春园接客之态,亲和而温馨,真有归家之感,德祥幸乐非常。他本人也从容不阿了,倒有些拘涩羞言,不知说啥是好。还是春燕开了口:“你瞅你,坐下呀,还客气上了。”他把手杖立在一旁,搓搓手,坐了下来,向四周瞧一眼:“嗨,这屋好暖和,收拾的好利索。”春艳笑盈盈地从床上下来,斟杯热茶递给他:“哎,这不咱家嘛。”“嗯。”德祥点点头,接过茶水,抿嘴笑着,呷口茶。春艳瞅着他穿那身衣服,亲吟吟地又说:“瞅你,瞅着到挺精神,穿少了吧?”

  “咳,一早瞅天挺好的,谁知它又变天了。冻得我好冷。”德祥看着她说道。

  “来,到我这床上坐暖和。”她用眼招呼德祥说。

  德祥应话转身坐在床上。

  “我给你捂捂手吧。”她一把拽过德祥的手,放在自己的小手里,揉搓着,嘴里边念叨着,“这地方到挺寂静,可我一个人到晚上,可孤单了,空牢牢的。”

  说到这,她乜眼德祥把手使劲的一摁。德祥心领其意,不言自酌“可苦了她了”。何止那温柔的纤手早就揉醉了他的心房。一歪身便把她压在身下。春艳就势张开她的身子,两只小手紧抱住德祥的肩膀,两眸眯缝着,享其荡漾的美滋——这个她重未尝试的爱。德祥慢慢地游动着,体味这叫他爱怜的情,可脑海中妻子文洁的容颜,又令他羞惭难避。

  云雨过后,春艳羞涩的起身整衣。梳妆完结,知德祥要走,可温情未过,情欲袅绕,便捧起月琴弹唱一曲:

  “才欢悦,早间别,痛煞煞好难割舍。

  画船儿载将春去也,空留下半江明月。”

  只听得德祥好是伤落。便安慰她,顺曲意说道:“你既归依于我,又何苦这样伤情,只是暂留在外,何愁月不归圆。”她抚琴喃喃地说:“咳,我只是舍离不了你,留恋你我之情。”俩人之话,犹似剧白。倒惹得德祥顿刻一笑:“嗨,你瞅瞅,咱俩像似演唱戏的了。”春艳瞅瞅他,也抿嘴乐了。德祥留些钱款给她,便告辞而别。

  再说,德祥先走一步,离开高家。秉臣被高家的燕子姑娘留下,陪她看书,上楼进到她的房间,燕子姑娘拿出本书给他看。

  “哦,《西厢记》。”秉臣接书翻阅,念道,“有图、有词。好啊!”

  “是哦,你给我讲讲呗。”燕子倚在他跟前说,“我看不懂哦。”

  “我也是头一次看这书哦。”秉臣似难为的样子。

  “你学问高嘛,怎的也能讲明白呀。”燕子睨视着他。

  “我先看看。”秉臣翻看着书。

  “哎你看,就这段。”燕子指点着书说,“你给我讲解一下。”

  “嗯,”秉臣看了一眼,便轻声的逐句念起:“月色溶溶夜,花阴寂寂春;如何临皓魄,不见月中人?”

  “还有这段哩。”燕子还没等人家念完,又催促、娇吟地说。“这两段是紧相连的,一块说吧。”

  秉臣看着往下念:“兰闺久寂寞,无事度芳春;料得行吟者,应怜长叹人。”

  念毕,又顺眼看看图。自忖一会儿,说道:“哦,明白了。”

  “那你就讲呗。”燕子睁眼瞅着他。

  秉臣把书摊放在桌上,瞅眼她说道:“你过来看这图,我给你讲。”

  燕子凑到书跟前,看那图。秉臣照图比划着,入情地讲解道:“你看,花园墙的这边是崔莺莺和丫鬟红娘,在炷香许愿,念念有声。恰时,墙那边,张珙,张公子正遇事躲在此处。从月亮门掩缝中,瞧见了崔莺莺正炷香长叹。他看小姐有文君的作相,便吟诗一首。就是我刚念过的头一段,其意是:‘姣美的月夜呀,鲜艳如春的花儿,怎这寂寞阴凉;在这皓月下何不见有人呢?’而墙那边崔莺莺听的明白,在红娘的催促下回吟一首,其意是:‘闺女我孤单寂寞好久了,虚度青春呀,料想你吟诗,应我这怜惜之人。’诉漏出了她的衷情。”

  只听得燕子似醉如痴,如入其中,不知书已讲完。

  “哎,这回你明白了吧?”

  秉臣提示一句,她才醒过腔来,睖瞅着秉臣,爽言道:“哎呀,你讲的真好哦,我都听入迷了。”

  她把书拿给秉臣,急着又说:“哎我给你倒杯茶水去,你接着给我讲哦。”

  说了,她起身拿杯,刚要走出,姨妈从外屋进来。看秉臣在屋手拿本书,便走过去看一眼说:“哟!《西厢记》?”她睨视地看着秉臣,“这古书你能看懂吗?”没等秉臣回话,燕子在那边抢过话说:“人家咋不懂,讲的可好了。”她拿起书翻着说,“这上的诗也能看明白?”燕子过去把书拿过来,翻到哪页,指给她,说,“刚才他就给我讲的这段。不信你让他再讲一遍。”

  她点点头,瞅着秉臣:“我倒好信儿,听你讲讲。”便坐了下来。燕子高兴地看着姨妈,拿着水杯说:“我给他倒杯水去。”好一会儿,端杯回来,看姨妈也听得津津有味。便说:“哼,咋样姨妈?”说着,把茶水递给秉臣喝了。姨妈立起身说:“好哇!我还有些看不懂呢。”她端瞅着秉臣思味着。

  是的,虽然她出于商户人家,念了几年书,又俏丽、善交,颇有摩登之貌,在上流世上,闻有名气。可才学浅薄,自味不足。今见秉臣年轻少貌,学才可韵,更有心招为家婿;何况外甥女又意中有情,更觉和这商界名豪林德祥家联婚,何不乐为。想着想着,她不觉自吟一笑。

  燕子看出姨妈很喜欢秉臣,少女之心更为欢然。便有意留住秉臣,对秉臣说:“你接着讲哦,你看我姨妈都爱听呢。”秉臣心想:“我随姐夫出来办事,怎能随她途中留下。”便张口说:“你看我该走了,我姐夫还在等我呢。”她姨妈道:“他说了,他有事先走一步,你就安心在这吧。”她瞅眼燕子又说,“你在屋听他讲书,我去做饭,留他在这吃。”秉臣推脱不得,无奈默言,随意续讲。

  秉臣虽年少,可随德祥在外,说话理事,也练就了一些心计。平日里,有空儿便去姐夫的书房摸书看,这《西厢记》他早就偷看过了,并非他言“头一次看到”。这场合下,何不显露一手?可却面不改色,心中有计。竟管燕子表漏真情,可他不动声色,一本正气。非《西厢记》所表张公子之态。这叫燕子更敬慕而留恋。饭桌上规规矩矩,谈吐坦然,不失礼节。可叫高俊杰夫妇称赞不止:林德祥不愧为书香门第、礼教之家!

  秉臣吃完饭,自步回到家,已很晚了。林德祥早已到家里。雅琴知他出门未归,惦记着给他开的门,搭上两句话,让秉臣觉得心里热乎乎的,躺在床上思绪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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