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之水万古流/贺北丞
第125章
常怀玉住了半个月医院，被众人抬着出院回了家。从这以后，辛勇先每天下班后就按时来给常怀玉针灸、按摩，每隔半个月放一次血，开始了中西医相结合的精心治疗，可谓竭尽全力侍奉膝下。不过，遗憾的是常怀玉这一躺倒，不仅先前计划的两件大事给拖了下来，而且，就连战友入伍四十周年联谊会也给泡汤了。
全国范围的扫黑除恶运动已经开展了两年多，但是，阴山县却风平浪静，好像这里从来都没有黑恶势力，也不存在扫黑不扫黑，一切如故。
一转眼又到了换届选举，原阴山县委高占宽书记升任河川市政府副市长。县长钱登云接替了高占宽的位置，升任阴山县委书记。先前祁国栋当县委书记时，高占宽是县委第一副书记，兼政府县长。通常情况下，这种干部梯队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依秩而上应该是水到渠成的事。
不过，这段时间，高占宽感觉周围有些异常现象，市委柳书记的眼神里总有一些不同往常的表情，这让他心里七上八下的。于是，几天前，他私下对司机张卫国说:“最近有些异常现象，很不对劲，我看这样吧，为了以防万一，你请个病假，暂时不要来上班了，回阴山县呆上一段时间吧。你是个聪明人，不用我多说，万一出现纪检部门传唤你的情况，你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对吧，我说的是万一，去吧。”
张卫国听后，脸色苍白，浑身抖成一堆，知道是要出大事了，心说，这是大领导在玩丢卒保车的手段，真是心狠手辣，蛇蝎心肠啊。但是，转念又一想，自己所住的楼房也是那个路桥公司老板赠送的，还有自己的这部小车子，都是那个老板送来的，一旦交代了事实真相，自己也脱不了干系，到时候指定会落得个人财两空的下场。该怎么办呢？他带着一肚子的愁怅，请假回到了阴山县。
原来，平原林场的老知青和十八团的兵团老战士一直还在告状，他们通过战友之间的互相联系，最后搬起了某大领导的姐姐。这位姐姐过去也是十八团的兵团战士，听了战友的讲述后，就给自治区巡视组组长打了电话。随后，巡视组就开始插手调查平原林场和十八团一连二连的林地和耕地开发情况。偏巧就在这个时候，过去在十覆盖惠民工程中，承揽阴山县村村通公路的B市某路桥公司老板犯事了。据他交代，在阴山县的路桥工程上，他通过司机张卫国的引见结识了高占宽，并且送上二百万元人情，然后，就把阴山县村村通公路全部承包了。B市检察院及时将这一审讯情况通报了河川市检察院，并且提出传讯高占宽和张卫国的要求。河川市检察院经过慎重研究，决定先传讯张卫国。
这天下午，河川市反贪局派出几名检察员来到了政府办公室，准备传讯张卫国，不料想却扑了空。于是，检察员打通了张卫国的手机，说:“张卫国，我们是市检察院的，有个事情需要向你讯问，请你马上回单位来。”
张卫国听后，知道大祸临头了，便颤抖着回话说:“好，好，我，我，这就回去。”
张卫国结结巴巴地回答后，并没有赶回河川市，而是开车来到了黄河岸边。他一屁股坐在堤岸上，嘴里抽着闷烟，眼里望着滚滚东流的黄河水，心潮起伏，思绪跌宕。是啊，自己给高占宽已经开了二十多年小车子了，从他当局长开始，到副县长、县长，县委书记及市政府副市长，一直在伺候他，这二十多年来，有过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在金钱问题上就不用说了，他吃大肉，我也跟着喝了不少肥油汤，这是双赢互利的买卖，人家没有亏待我。关键是在高占宽的情妇问题上，叫我老婆情何以堪啊。因为，高占宽的所有情妇都是自己给拉的皮条，并且，第一口尝鲜的人都是自己，所以，一旦揭开盖子那就难以苟活人世了。既使低着头忍受世人的耻笑与羞辱，但是，这一辈子恐怕就要活在老婆的横眉冷对之下了，这还活着有何意义呢？与其活得生不如死，还不如一死了之，给妻儿留下财富的念想呢。于是，想过这些之后，他把两盒香烟全部抽完，驾车回到了尹长福的大酒店。在服务台开了六楼的一个房间，然后，他没有坐电梯上楼，而是一步一步地从楼梯走了上去……
第二天，当人们一觉醒来，一个爆炸性的新闻传遍了阴山县的大街小巷，昨天夜里，高占宽的司机张卫国跳楼自杀了。
接下来，河川市纪检委对高占宽实行了“双规”，案件进入了审查程序。就在这时，阴山县政府某部门有一名副职领导实名写信给自治区公安厅扫黑办，举报阴山县尹长福父子俩开的大酒店留宿嫖娼。信上说，他曾经向县委书记高占宽反映过此事，但是，被高占宽给压下了。所以，现在旧事重提，向组织说明这一情况。
自治区公安厅扫黑办接信后，综合分析了自扫黑除恶运动以来，阴山县一直风平浪静，很不正常。于是，就把巴图局长升任河川市公安处副处长，从厅里给阴山县公安局派来一位新局长，这人叫李从正。李从正长得一副严肃相，身高不到一米八，和人说话的时候，脸上从来不带一丝笑容，给人的感觉是很威严。李从正上任后，马上重新成立了阴山县公安局扫黑除恶专项斗争领导小组。随后，阴山县委县政府发布了《关于开展扫黑除恶专项斗争的公告》，其内容是，为了深入贯彻落实党中央、国务院重要指示精神，全面落实中央、自治区、河川市委的战略决策，我县县委、县政府决定在全县范围内组织开展扫黑除恶专项斗争行动，号召广大人民群众应当积极检举揭发黑恶势力违法犯罪行为，提供相关线索。对于举报线索及举报人，公安机关将严格保密，一经查实，将按照相关规定给予奖励；对包庇纵容违法犯罪分子或恶意举报、诬告他人的，依法追究法律责任；对举报人进行报复的，依法从严、从重惩处。
与此同时，还发布了有奖征集黑恶势力犯罪线索的通告。
钟成刚看了通告之后，心说，终于有盼头了，看这势头和一九八三年那次扫黑除恶运动一样，中央是下了决心要整顿社会秩序了。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来到了阴山县公安局。
钟成刚走进局长办公室，说明举报来意后，李从正说:“为了保密，此项工作由王俊义副局长专人负责，你去找他谈吧，好吧。”
“好。”钟成刚说罢，走出了局长办公室。
巴图局长上调后，刑警队队长王俊义被提拔为副局长，主抓刑事案件。这次又被任命为阴山县公安局扫黑除恶专项斗争领导小组副组长，专司其职。
钟成刚走进王俊义的办公室，王俊义热情地招呼说:“请坐，请问你有什么事？”
钟成刚说:“王局长，我是来举报黑恶势力的，我叫钟成刚，是后山一个铁矿的矿主，我从铁矿来，这是我的身份证。”
钟成刚边说边上前递上了自己的身份证，然后，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王俊义接过身份证，说:“好，我们欢迎你，你稍等，我登记一下。”
王俊义在笔录纸上登记完毕后，说:“请你讲吧。”
钟成刚说:“我来举报后山铁矿的车匪路霸、敲诈勒索的黑社会团伙松巴尔和铁头，他们的头目是徐强。十几年来，他们敲诈勒索我们矿主巨额款项，起初是每天收取我们每个矿主两千元，后来变本加厉，增加到每天收取三千元。不仅如此，他们还在山口设立收费站，大车每趟收取五十元，小车每趟收取十元钱。他们把这两项收费美其名曰草原生态保护费，我认为他们这是敲诈勒索，非法收费。所以，我今天特来举报他们的黑社会行为。另外，我还举报前任公安局局长巴图，他有庇护这帮黑社会分子的嫌疑。”
王俊义记录到这里停下了笔，抬头看向钟成刚，说:“你举报巴图局长有证据吗？”
钟成刚回答说:“有，其一，这些黑社会分子之所以能够长期敲诈勒索，那是因为有他这个公安局局长的保护伞罩着，当初我们几个矿主集体去找巴图局长讨公道，结果，巴图局长一再为松巴尔辩护，把我们顶了回来。还有很多卡车司机也去找过他，但是，也被他给顶了回来。所以，在他的庇护下，这些黑社会才能够为所欲为的。否则的话，借他们几个胆也不敢这样明目张胆地胡作非为了。其二，前些年我老家的一个朋友帮我们矿主讨还公道，结果与这帮黑社会分子发生了斗殴，据松巴尔后来说，我的朋友手提钢鞭，松巴尔手握弯刀，两人打斗了几个回合，松巴尔节节败退，为了躲避我朋友的钢鞭他才逃进了废弃矿道，他说我朋友挥舞钢鞭没有打着他，却打断了立柱造成矿顶坍塌，把自己给砸死了。第二天，巴图局长领着刑警队几个人来勘查现场，我能看得出来，巴图局长只是走走过场而已，他们简单地察看了一下现场，然后就按松巴尔的一面之词定性为死者用钢鞭打断了立柱，导致矿顶坍塌被落石砸死，也不去验证一下立柱是否是被钢鞭打断的，更不去提取物证，就草草地结案了，就这样，我的朋友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废弃矿道里，所以，我现在正式请求王局长给予重新立案，重新侦破此案，还死者一个公道。”
钟成刚说完，看向王俊义。王俊义停下笔，问:“你还有没有其他线索？”
“没有了，就这些。”
“好，关于你的举报，我们会高度重视的，请你回去等消息吧。”
“谢谢王局长，那就不打扰你了。”钟成刚说罢，便起身离开了公安局。
之后，王俊义来到局长办公室，把钟成刚的举报内容做了详细地汇报。李从正当下做出了明确的指示，要求王俊义从废弃矿道坍塌事件着手，彻查此案，然后扩大战果。
这一夜，王俊义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心说，怪不得当日巴图局长领着温副队长赶赴出事现场，却不让自己插手案件，原来他是有目的的。这些年来，社会上传得沸沸扬扬，说巴图局长和松巴尔交往甚密，后山铁矿矿主碍着这层关系，明知道松巴尔这伙人是在敲诈勒索，但是，受害者也是敢怒不敢言。看起来钟成刚说得不无道理，巴图局长之所以如此办案，那是一定从中得到了好处，常言说得好，无利不起早，否则的话，他不会平白无故为这伙人撑起保护伞，让这伙人横行了十几年。但是，转念又一想，办案是以事实为依据，不能仅凭主观臆想，所以，要想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还得从松巴尔身上找到突破口。
第二天，王俊义带着刑警队队长和两名队员来到了废弃矿道。经过一番认真仔细地勘查，发现折断的立柱只有半截，另半截不知所踪。几个人经过缜密的分析后，觉得事有蹊跷，为什么半截立柱不在现场呢？这里一定有问题。于是，他们四人走出矿道，分头搜索矿道口周围。功夫不负有心人，王俊义在三里外的半山腰树林里找到了另外半截立柱。果不其然，半截立柱上有一处明显的刀痕。王俊义当机立断，率领三名刑警队员赶赴山口。
此时，山口的收费站仍在继续收费。王俊义他们赶到后，在彩钢房里找到了松巴尔。
松巴尔正在睡觉，他被王俊义叫醒后，从床上爬起来，揉揉眼睛，定睛一看是四个警察，顿时，胆战心惊，惊慌失措。前些天，徐强打来电话说，中央四年前就下发了扫黑除恶的文件，只因有巴图局长罩着，阴山县至今才风平浪静，现在巴图局长上调了，新来的公安局局长是从自治区公安厅调来的，怕只怕新官上任三把火，拿着鸡毛当令箭，搞出些动静来，体现自己的领导才能。因此，大家要格外小心，不能惹事生非。此时，他看到四个警察站在他面前，不由得心里直打寒颤。
王俊义亮出了警官证，说:“松巴尔，我是阴山县公安局王俊义，现在有个案子需要你配合调查。我问你，前些年你是否和钟成刚手下的一个人在废弃矿道里打斗过？”
松巴尔战战兢兢地说:“是，不过，这个案子已经结案了，当初是巴图局长亲自来处理的，怎么现在又旧事重提呢？”
王俊义严肃地说:“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这是工作的需要，请你详细地讲讲你们打斗的过程吧。”
松巴尔一看这阵势，只好无奈地讲述了打斗的情形。刑警队员做了笔录和录音。
王俊义说:“这么说是那个天不怕自己打断了立柱，然后造成矿顶坍塌被砸身亡的？”
松巴尔回答说:“是。”
“这么说你没有用弯刀砍立柱？”王俊义问。
“没有，我逃命都唯恐来不及，哪还有时间砍立柱。”松巴尔答道。
王俊义又说:“既然如此，那好吧，那就请你把弯刀拿出来，我们需要查看一下。”
松巴尔惊慌地说:“那把弯刀早丢了，自从那次打斗以后，我已经改邪归正，不再打架了，要弯刀也没有用，所以，现在无法给你们提供弯刀了，请你们谅解。”
王俊义听后，知道松巴尔底虚，故意不交弯刀，于是，他就掏出手机来打通了李从正的电话。
王俊义说:“李局长，请你办个后山山口收费站的搜查证，然后派人马上送来，我在收费站的宿舍等着，要快。”
李从正说:“好，我马上就办。”双方压了电话。
松巴尔听后，知道大事不妙，赶紧掏出手机来想给巴图打电话，王俊义厉声说:“你现在是被调查人，不许与外界联系。”
王俊义说罢，把头摆了一下，示意收了他的手机，刑警队长立即上去收了松巴尔的手机。
快到中午的时候，李从正派人送来了搜查证，大家立即行动起来。松巴尔一看这阵势，马上就傻眼了，只好打开了床下的木箱子，刑警队长在箱底搜出了那把弯刀。
王俊义指着弯刀厉声说:“你不是说弯刀已经丢了吗，这是什么？”
松巴尔理屈词穷，无言以对。王俊义又说:“我们之所以让你交出弯刀，那是因为我们已经找到了另外半截立柱，那上面留有明显的刀痕，我问你，那半截立柱为什么跑到半山腰的树林里了，你怎么解释？”
松巴尔预感到自己要大祸临头了，嘴唇颤抖的说不出半个字来，只好低头不语。
王俊义一看松巴尔拒不交代，便说:“既然你现在不想开口，那好吧，那就请你跟我们回公安局吧，走吧。”
随后，五人上了警车疾驶而去。
这正是，国有明主国之幸，霹雳行动天地惊。整顿秩序定乾坤，扫黑除恶享太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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