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来年春季,王玉芝又把放羊羔的活儿揽到了手。刘山每天把队里羊羔赶到山坡上,见羊羔们离开了妈妈一副可怜兮兮地样子,不仅想到自己。他是多么羡慕别的孩子有妈妈呀!看见别的小朋友在爸爸妈妈面前撒娇,他的心是那样的痛。每天早上,他和队里的老羊倌儿一起硬着心肠把大羊和小羊们分开。晚上合群的时候,大羊和小羊互相叫唤着,小羊们急不可耐地去找他们的妈妈,然后安静地蹲在妈妈的肚子下面仰着头吃奶,这场面曾叫他感动不已。
到了夏天,放羊羔的活儿结束了。桂东坚持不让刘山去队里干活,说他太小怕累坏了。又说让外人看着不好瞧。王玉芝烦了,说:“你怎么那么多的事!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得三一个人吃的饭差不多顶上我们三个,他快把我们吃穷了。再不让他干活,我们就揭不开锅了。你找个对象,我没有借上一点利,反而成了我们的累赘。我还能再白养个小子吗?”
桂东被她母亲说得哑口无言。王玉芝把刘山叫过来,让他明天就去队里干活、挣分。刘山很快活,根本就不把去生产队干活当回事。可他哪里知道,到队里干活儿的劳动强度要比放羊羔大多了。
第二天一早,当队长胡长顺吹起了上工的哨子的时候,刘山已经拿着锄到了队部。很快大多数社员都来了,三三两两地在院子里扯闲篇。现在是农忙时节,按着规定,除老弱病残外,全体社员都要出工。因此干活的人比平时要多一些。今天的任务是耪地。队长将社员分为三组,成年男子分为两组,由两名副队长带领,每人日工十分。妇女和孩子一组,由胡队长带领,妇女日工八分,孩子七分。
在胡队长的带领下,大家来到了一块棒子地。然后,每人一垄,就开始干上了。这么多人干活,必须要有几个领头的。领头的人都是干活的好把式,他们可以将干活的节奏带动起来。一般情况下,领头的都是处在一边儿上的位置,这样带动起来人流就像是一条斜线。如果人很多,两边都安排领头的,以两边带中间,这样带动起来的人流大概就是V字型。如果没有刘山的拖累,桂东也是个领头的。可是有刘山就不行了,她不但要完成自己的那份任务,还要帮刘山干一部分,因此就成了拖后腿的了。说起来刘山的体质真好,更加之周吉桐家富裕,能吃饱饭。所以刘山干起活来并不是差很多,在桂东的帮助下,勉强也能应付下来。
过两天,妇女被安排薅苗,就是将地里多余的秧苗及蒿草薅掉,使作物的植株密度合理。干这种活儿,必须长久地蹲在地上,虽然不需要什么力气,但十分糗人,使人很难受。
小孩子的天性就是活泼好动。现在让刘山长时间蹲在地上,他哪里受得了。他是越干越不想干,越干越慢。无论桂东怎样努力,也弥补不了由此而产生的差距,到歇头歇儿(第一次休息)时,他们已经比别人差了半垄地。如果没有众人的帮助,即使二人不休息也干不完。
有十几个妇女来帮助他们,甚至包括队长的老婆闫玉花。刘山的心里立刻就充满了感激之情。事实上,刘山生活在一个矛盾的世界里。一方面政治运动是那样的严苛,让他遭受了很多不公正的对待。而生活中又是那样的温情。每当他遭受不公正的对待或遇到困难时,都会有很多人来关心他、帮助他,给他爱、力量和勇气。让他感受到人间的温暖。
有大家的帮助,头几天刘山总算应付过去了。队长没有对他的活儿的完成质量提出“异议”,说明干得还可以。当然了,这主要是因为队长的心情不错。可是有一天,好大喜功的公社王书记下乡视察工作,发现营盘大队第一生产队的社员“懒惰”:天都亮了还没出工。他想:“这是生产队长的毛病。”于是就开会点名批评了胡长顺。好家伙!这让胡队长的脸面往哪放?于是胡队长当晚就给一队全体社员开会,要求社员们在天不亮就吃完早饭,天一亮就出工。否则的话就按旷工半天儿处理。胡长顺恨不能学一学“周扒皮”,也搞一下“半夜鸡叫”。
第二天,胡队长天不亮就起来了。他吹着哨子把全村的人都叫醒,让各家各户马上生火做饭,免得不能按时出工。后又去了队部,进了屋见值班的还没有起炕,就把他们骂起来。然后出屋打算转转,他突然听见大牛圈那边有人说话,便走了过去听。这一听不打紧原来有人在骂他。他不由的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就气急败坏地从栏杆的空隙钻进去,见富农分子安忠的儿子安凤信还在骂。那安凤信已经十六岁了,是生产队的小牛倌,有些缺心眼儿,胡队长进来他竟没有察觉。他指队里的那头酷爱“自由”的牛骂道:“你他妈的和胡长顺一样该死!你妈怎么下了你这么个王八犊子,看我今儿个怎么收拾你。”这孩子一边给那牛挂“拖拉棒”,一边反反复复地骂着。胡队长冷不丁地冲到那孩子跟前,把他吓得目瞪口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胡队长一巴掌打过去,那小子就栽倒在牛圈里。
那孩子给打的晕头转向,磕磕绊绊地站起来一步也动不了。队长这个气呀,竟然有人敢背地里骂他。恰巧安凤信放牛时总是带着根绳子,遇到了干柴火就用那绳背回来。胡队长就拿起那绳子不由分说把安凤信绑在木桩子上,然后再用鞭子抽他一顿。那孩子这时清醒过来,一边挣扎着一边高喊“救命”。在队部值班的宋喜来听到喊声急忙来了,见队长要打安凤信,就赶紧进去把队长抱住,说:“胡队长快别生气,有什么事找他爹去,别跟一个小孩子一般见识。”胡队长被死死抱住,如论怎样用力都挣脱不开只好作罢,喘着粗气骂了一通。喜来给安凤信解开绳子,又把牛圈栏杆打开,让安凤信赶上牛快走,免得再挨打,那安凤信哭哭啼啼地走了。
这里喜来忙弄来一盆清水,让队长洗掉沾在手上的牛屎,队长还是不住地骂并发誓以后还要收拾他。
队长挨了批评又挨了骂,心里这个不痛快。他不敢恨王书记,就把怨恨都倾在安凤信的身上。又因安凤信是富农分子,他就想:“这些地、富、反、坏、右无论大人小孩都不是好东西。”等出工后到了地里,胡队长越看刘山就越生气。他想:“说不定这小子也经常骂我。”他一检查刘山的活儿的质量,结果发现了两棵草没拔掉,就骂道:“刘山!你他妈的瞎啦!这么大的草你都看不见。”刘山急忙返回把那两颗草拔掉。过了一会儿,他又发现了一棵草,又骂。刘山反驳:“谁吃饭不掉饭粒呀!”又说:“你在我家吃饭,把一碗饭都攘啦。”
原来,每年过年,王玉芝都请胡队长吃饭。去年吃饭时,因他喝多了酒,把一碗大米饭都洒了。刘山说的就是这件事。按理说,看在王玉芝的面子上,胡队长也应该放刘山一马,可胡队长在智力和智商上都有些欠缺,他总是不能把刘山看作是王玉芝家的一员,他总是把刘山看作是刘永福家的成员,尽管刘永福的家已经多年不存在了。所以就总是不由自主地想找刘山的麻烦。
听刘山这么一说,胡队长骂道:“你妈了个逼!犯错误还有理了呢!”
刘山说:“你也犯错误呀!要不然,公社书记干嘛点名批评你呀?”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胡队长正是因为这件事才不痛快的。可刘山竟戳他的痛处。胡队长怒了,他大骂起来:“操你妈!”说着就要动手打人。桂东见此,赶忙拉住他,哀求说:“大叔你别和他一般见识,他不懂事,等回家我教训他。”
胡队长一发怒就失去了理智,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一个推搡。巧的是,那里的地不平坦,被雨水冲出了一条小沟,桂东的一只脚踩了进去,只听“哎吆”一声,桂东就倒在了地上,崴脚了。
闫玉花见自己的老头子又抽风了,顿时就发飙了。把胡队长骂了个狗血喷头。胡队长见桂东疼得直流眼泪,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虽然嘴上还骂骂咧咧,可心里却很懊恼。他也不再追究刘山的过错。灰溜溜地走了。
大家把桂东扶起来,一看确实伤得不轻。就让刘山搀她回家休息。桂东一连在家修养了十几天。没有桂东的帮助刘山也不能去队里干活儿,王玉芝就让他上山刨药。山上常见的那些药材什么黄芩呀、柴胡呀、桔梗呀等等刘山都认得。
刘山早出晚归,回到家里,把采集的药材分类处理,该去皮的去皮,该晾干的晾干。等积攒够了一大筐,他就挎着去商店卖了。结果,刘山刨药挣的钱要比他到队里干活挣的钱多好几倍。王玉芝的心情才好些。
(四)
终于熬到了农闲时节。从干完二遍农活一直到秋收这一段时间,是社员们最为轻闲的时候。人们自以为可以喘口气了,甚至可以搞点副业,挣点零花钱。虽然割资本主义尾巴搞的风声鹤唳,但朴实的农民自有一套自己的说法:我一不抢,二不偷,靠辛苦劳动挣钱难道就犯了国法啦?还有一些善辩之士,说:搞副业也是支援社会主义建设,谁不让我搞就是破坏社会主义建设。然而王书记一声令下,又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农田基本建设高潮。
可是干部们的政治热情也减了许多。工地上已没有了猎猎的红旗,也没有了临时搭建的指挥棚,更没有高音喇叭的大喊大叫。在烈日下,只有一群忧郁疲惫被烈日晒蔫了的人群。偶尔也有几个男人用粗野露骨的脏话逗骂上几句,但也是有气无力的。为了防止个别社员逃避劳动,偷偷地去搞副业。没有特殊情况,决不允许请假。大队把生产队长的批假权收了起来,任何社员有事请假,必须经大队批准。但无论怎样限制也压制不住人们对自由对幸福的渴望,个别人想办法逃避劳动,去搞副业挣钱。
王玉芝去找胡队长,说:“刘山太小,不能参加农田基本建设,那是大人干的活儿。”胡队长因上次弄伤了桂东,心里过意不去,就批准了。刘山就继续偷偷摸摸地上山刨药。
那天桂东身子有些不爽,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到大队去请假,说自己头一天中了暑,头疼迷昏。大队的头头脑脑都在大队部里,他们把齐刷刷的目光落在了桂东的身上,桂东被盯的浑身上下都不自在。丁书记悠闲地坐在炕上,似乎没听见桂东的请求,不过呆了一会儿,他还是答应了,大概他觉得以前没少在桂东家吃饭,不批假有些不好意思。
桂东正懊悔来的不是时候,见丁书记答应了,那颗悬着的心便落了下来。她回到家里心里反而怅惘起来,觉得空荡荡的,一时间坐卧不安。愁苦便袭上了她的心头,想到自己过的这非人的日子,不觉落下泪来。挨到中午,她想去看看冬生,于是给孩子喂足了奶水就走了。
王玉芝也不阻拦,只是担心这大热的天把人热坏了。桂东心情实在是不好,没有理会她妈的话。桂东见到了冬生,除了叹息外是毫不办法。她早就知道冬生的病是治不好的,想到他这样年轻就命丧黄泉,真是可怜。虽说自己受了这么多的拖累,但毕竟还能活着,不受病痛的折磨,也该知足了。要是他们俩颠倒过来,自己岂不是要受更多的苦楚吗?这样一想,她仿佛觉得冬生是在替她受苦受罪,那病是应该长在她的身上的,是冬生将她痛苦都担了过去。在她的记忆中,冬生是经常那样做的。为了她,冬生连他的亲生母亲都不认了,可以说刀山火海都敢闯。可命运为啥对他们这样不公呢?这难道是对他们不听父母之言的报应吗?要是他们不结婚冬生或许就不会病?难道说他们结婚真是个错误?桂东就这样胡思乱想,人都有些傻了。
吃完了午饭,胡乱睡了一会儿,桂东就要回家。看着冬生那直勾勾的目光,桂东的心都要碎了。冬生妈躺在炕上也不相送,只是冬生爸告诫要快些走,看起来天要下雨。她流着泪像是无魂儿似的无精打采地走在路上。走着走着,她觉得好像不那么热了,抬头一看,才知道有一层浮云遮住了日头,同时吹来了一丝的凉风,西北角的天边有正有一片乌云,隐隐地能听到沉闷的雷声,她加快了脚步。
那片乌云正在迅速地扩展,雷声就像推磨一样响个不停,桂东知道这不是一场好雨,便跑起来。等她跑到了二队,身后的大雨已白茫茫的遮住了一切,她急忙扎进一家去躲避,刚进了屋就有零星的冰雹猛烈地砸在院子里。
桂东进的是贺医生的家。贺医生的媳妇和桂东挺熟悉。她和桂东说上两句话就妖妖道道地祈祷起来,高声地向老天爷哀求,要老天爷下好雨,要老天爷可怜可怜他们,雷声和风声盖过了她的声音。正在她哀求的当儿,那铺天盖地冰雹就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桂东惊恐地注意到,有的冰雹竟有小鸡蛋那么大,门前杨柳树上的枝叶纷纷地砸落下来,房上的茅草也砸下来了。那媳妇突然跪在地上,一面哀求着一面作揖,桂东隐约地听到她说:“老天爷呀,您饶了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战天斗地’了……我们小老百姓可没说要与天斗与地斗,是干部们说的,……”冰雹照样无情地砸着,丝毫不理会那妇人的哀求,她突然站了起来从灶塘里撮出一锨灰扬了出去,桂东不知道她这是行的什么嬷嬷令,莫非是想让她那一锨灰熔化掉那满天满地的冰雹吗?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那雹子稀疏了许多,然而那瓢泼的大雨还是下个不停。桂东转身要进里屋,才发现身边还站着个男人。那人二十六七岁的样子,身着很入时,不像个庄稼人。他向桂东笑了笑,桂东想和他说句话,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便尴尬地进了里屋。那人也随后跟了进来,他和桂东说话但桂东没听清。贺医生的媳妇也进了里屋,桂东心情沉重地对她说:“老天爷真是不想让咱们活了,明年吃什么呢?看来真要喝西北风了。”那媳妇又忿忿不平地怨恨起干部来:动不动就说人定胜天人定胜天,人怎么能战胜天呢!这下子把老天爷惹火了,一顿雹子看看到底是人厉害还是天厉害。那媳妇抱怨一通后又向桂东介绍那个小伙子,说:“你不认识他吧?他是我外甥,在黑山铁矿当工人。”然后又带着几分自豪对她外甥说:“你他妈的吃铁饭碗的,下多大的雹子都砸不着你们。”小伙子笑着说:“三姨你可错了,要是全国的粮食都减产,我们也得挨饿。”那媳妇看看桂东和她外甥说:“你们俩谁大呢?你大,桂东小,桂东得管你叫大哥呢。”三个人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着话,一面注视着外面的大雨。
雨渐渐地停了,三个人就忙着出去观看,外面是一片劫后的残景。庄稼树木全都光秃秃的,山上的雹子白亮亮的像下了雪一样,满街满巷的都是水,上面浮着一层雹子。营子里的人全都出来观看,大家叹息着、抱怨着。河套里的洪水猛地涨了起来,扫荡着一切。它随心所欲,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王书记所设计的那个宏大工程,那个耗尽了大庙公社民脂民膏大寨式的样板工程,那个官僚主义的产物,在它的面前是那样渺小、脆弱和不堪一击。大庙公社的社员苦战三年成果,个别干部的好大喜功的野心和百姓们的美好愿望顷刻间化为了乌有。桂东看见河滩上縻着的一头毛驴,见到洪水下来了想挣脱开僵绳逃走,无奈它挣脱不开,它很快就被洪水卷走了。那驴在水中挣扎着,往上一窜露一下头,往上一窜露一下头,不一会就不见踪影了。六十多岁的老人都说没见过这么大的洪水。
一直到下午六七点钟。洪水才渐渐地小了。桂东的奶都棒了,心想孩子一定会饿的哇哇地哭,不过有她妈照顾她是放心的。很多人被洪水截住了回不了家,贺医生也被截在了河对岸,有一些身强力壮的人淌着水过了河,桂东站在河岸上干着急毫无办法。那小伙子对贺医生的媳妇说:“我去把我三姨夫背过来。”那媳妇担心地说:“行吗?”小伙子胸有成竹地说:“没问题。”小伙子穿着水鞋淌着水过了河,桂东看那小伙子和贺医生说了几句话,就晃悠悠地把贺医生背了过来,贺医生的媳妇挺高兴。
那小伙又突然提出要把桂东送过河去,桂东慌张起来,连连说“不用”,小伙子见此也不勉强,只是笑吟吟地站在一边。那贺医生媳妇过来笑着说:“他是大哥,你是妹子,大哥背妹子有什么?怕什么的?再说现在都是新社会了,还那么封建干嘛。早点儿回去省得饿坏了孩子。”桂东一想她说得也有道理便不言语了,那小伙子就讪讪地过来说:“来,我把你背过去。”桂东就红着脸笑着说:“大哥,让你受累了。”桂东伏在那人的背上,心里突突地跳着,觉得他是那样的强壮,不觉心旌摇动,心想要是冬生这样强壮那该有多好呀。
过了河,桂东忙不迭地向那小伙子道谢,然后便急匆匆地往回走。紧走了几步回头一看,那小伙子正笑吟吟地看着她,桂东满脸羞红,觉得自己好像被看透了似的。
道路很多地方都给冲毁了,泥泞不堪,桂东到家后弄得满裤子是泥。进了屋发现七爷爷来了,他是趁着农闲来给冬生治病的,上午桂东刚走他就到了。孩子见了妈急着要吃奶,桂东都有顾不上换干净的衣服就忙着去奶孩子。一家人一边吃晚饭一边痛心地谈论这场灾难,也像贺医生的媳妇那样将全部的牢骚都发在干部们的身上,认为这是上天的惩罚,想必大庙公社的绝大多数社员都怀有这种想法吧。
王书记在大庙公社没有捞到任何政治资本,一年后便背负着大庙公社的老百姓的怨恨灰溜溜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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