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耕经历这次离家出走后,颇有感悟,回味无穷,暗潮汹涌,当作是绝对的秘密,埋藏在心度,影响深远,终生难忘,但表面上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还是老样子。
愚耕重又失去了主意,困惑丛生,又像是六根清静,四大皆空,不把现实生活放在眼里,无所作为,暂且赖在家里吃闲饭,得过且过,并不急于象蝇宫狗苟那样寻出路,宁可赖在家里卧薪偿胆,忍辱负重,不想为了图一时痛快,而行狗急跳墙之事,
想必凡是离家出走后,回到家里的人,都会是这种状态,甚至是刚从精神病院回到家里的人,也会是这种状态,
愚耕想到,他连离家出走这种大逆不道的事,都做得出来,难道还怕赖在家里,愚耕好像存心要在家里,当一回残废,与畜生不如的东西,甚至以为这很有必要很有意义,
好像愚耕这次离家出走只是一次预演,一次练习,愚耕要痛彻地让他完全在家里感到深恶痛绝,感到窒息,一点都不再留恋,积存足够的勇气与决心,然后一旦出门去就真的再也不回家了,
愚耕再也不认为,他还有可能在家里拥有一种生命的常态。
父母亲大人看着愚耕,就眼睛冒火,鼻孔出烟,怒发冲冠,但也拿愚耕没辙了,心灰意冷,
恐怕唯有指靠弟弟在深圳那边干出点名堂,再让愚耕投奔过去。
听说,好像弟弟在深圳那边仅只干了几天活路,就一直鬼混着,具体情况不甚了解,
父母亲大人遥控指挥起来,也不灵便,以为不肖,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出去打工就那么有出息,
转而使得父母亲大人不得不容忍愚耕赖在家里,谁叫他们生了愚耕这个不中用的东西,愚耕就算到下辈子,也还不清欠他的孽债。
愚耕毕竟有两次去深圳打工的经历,愚耕能设身处地地体会到,弟弟在深圳鬼混的难处,谁还心甘情愿鬼混着。
但愚耕一点也不像父母亲大人那样,感到悲观失望,愚耕以为无论弟弟在深圳经历了什么,都是弟弟应该经历的,都是必然的结果,
愚耕甚至连想到,他在初中毕业后,几乎对世事一无所知,等到再又读完四年农业后,才辍学步入社会,而弟弟比他提早四年,就开始在深圳那边鬼混,
愚耕一点都不怀疑,弟弟有条件可以比他多鬼混四年,关键就看弟弟是否能好好运用这种条件,鬼混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爷爷的身体状况,近来又每况愈下,没有好转的可能,瘦骨嶙峋,颤颤巍巍,生命已腐朽到随时都会可能有死掉的程度,即将后事,
爷爷本身都毫不忌讳地,经常把死亡与后事挂在嘴上,
不得不承认,爷爷确实已奄奄一息,活不久了。
这在很大程度上迫使愚耕不得不要赖在家里,至少要等到办完爷爷的后事,才可以出门去,有可能愚耕要赖在家里,过完今年,
爷爷的后事,确实很重大,相比之下愚耕赖在家里,也没什么特别突出的矛盾,甚至是合情合理,自然而然的事,
愚耕一生中,将要头一次面对亲人去世,头一次体会自然规律的无情。
没多久后,父亲大人突然提议让愚耕在自家房屋的左侧,打一些砖坯,
就好像是劳教所的公职人员,在对下属的劳改犯,进行一次总动员,大费口舌头头是道,
说是愚耕这样无所事事地呆在家里,根本不是办法,该要干些活锻炼锻炼还好过些,
说是家里好几年没搞过什么建设了,正需要打一些砖坯,烧成砖后,用来搞家里的建议,
说是也可以让愚耕到预制场去顶他的班,留他在家里打砖坯,
父亲大人想好的事,愚耕是很难不去照办的,
特别是愚耕赖在家里,就更加不容有异议,很像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愚耕面对父亲大人的提议,极不耐烦,也很不情愿,但又拗不过去,保持一阵沉默后,也就怏怏不乐的答应下来,好像这连个屁事都不算,也值得父亲大人费这么多的口舌,难道他还敢不听悉尊命,
愚耕象是受到了父亲大人的摆布,又无从抗拒,无视他的感受,被逼无奈,原本对打砖坯怀有的意境,荡然无存,十分麻木,十分郁闷,
好像只要是父亲大人安排愚耕做什么,愚耕都会有这种习惯性的反抗情绪,用以回敬,
同样,无论愚耕想要做什么,父亲大人都会产生各种悲观情绪来阻挠。
接下来,愚耕果真就断断续续,松松散散地,在自家房屋的左侧打起砖坯来,父亲大人有空也会带领愚耕一起干,总共大概拖了十几天时间,
愚耕只要是跟父亲大人一起干活,愚耕都会变得像个死人。
愚耕赖在家里,总体上以闲着为主,打砖坯以及其它七零狗杂的事,根本就不足挂齿,只要父母亲大人不故意挑衅他,也就阿弥陀佛,
愚耕还是会多看一些书,充实他的精神世界。
愚耕时常会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地尽量避免沾惹到父亲亲大人,井水不犯河水,尽量不与父母亲大人处在一块,哪怕吃饭时,也尽量不与父母亲大人处在一块。
父母亲大人却得势不饶人,每隔些日子,就忍不住要肆意挑衅愚耕,揭愚耕的疮疤,伤及愚耕的人格与自尊,轻而易举就能把愚耕弄哭。
愚耕其实是很难得会哭的人,出门在外,哪怕历经生死也不会落泪,可愚耕面对父母亲大人的挑衅,却无从招架不堪一击,鼻子一酸,喉咙一哽咽,泪水就会控制不住地流出来,
愚耕哭的时候,思想最为活跃,最为深刻,获益多多,愚耕决不让每一滴眼泪白流。
10月1号国庆节那一天,愚耕长时间呆在伯伯家里看电视,
电视里正在直播建国五十周年庆典,向全国观众,甚至全世界展示建国五十周年的伟大成就与光辉历程,表明国家正处于一个怎样的历史时期,
这最容易让人畅想到,再过五十年,到了建国一百周年,国家又将处于一个怎样的历史时期,
以五十周年为周期,来对国家历史时期进行划分,实在太振奋人心了,
愚耕难免会想起自己人生阶段的划分,与国家历史时期的划分,是否有代表性。
母亲大人曾三翻几次催促愚耕要去田间挡水,电视有什么好看的,
愚耕却当作耳边风,也存心要跟母亲大人怄气,不屑理睬,继续呆在伯伯家看电视。
旁晚时分,母亲大人就偈一只母老虎,把愚耕从伯伯家赶了出来,差点就将愚耕逮到,咬牙切齿,骂骂咧咧,癫癫魔魔。
愚耕被母亲大人赶出伯伯家后,撒腿就跑,好汉不吃眼前亏,母亲大人则疯狂地追赶着愚耕,并会任意捡起石子,就朝愚耕打过去,怒火中烧,歇斯底里,骂不绝口,恨不能从愚耕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愚耕按从前多次类似的经验,母亲大人最终都不能追到他,所以愚耕这次故意与母亲大保持一段距离,但又要保证不会让母亲大人追到,示以对抗,痛心疾首,始终一语不发,逃跑要紧,随时躲过背后打来的石子。
没想到,母亲大人怒火越烧旺,甚至拼命要跟愚耕赛跑,
更加使得愚耕全力以赴,丝毫不敢松懈,暗瞬叫苦不迭,
看来母亲大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不知要追赶到什么程度才有收场,
愚耕被母亲大人追赶着,整整在村落里兜了一个圈子,长达十几分钟,大大地破了以前的记录,
可母亲大人远还没有放弃追赶的意思,欲要跟愚耕拼死拼活。
最后,愚耕感到实在是逃无可逃,转而就逃到一座葬有比较多坟墓的松树林里面,并忍不住痛哭起来,肝肠寸断,心如刀绞,死去活来,暗自发下毒誓,痛恨冲天,不忘耻辱。
天已黑下来了,松树林里面更加显得鬼气阴森,使得母亲大人心存忌讳,一直追赶到松树林的边缘,也就停住了,唉声叹气,呜呼哀哉,并很快就转身返回家去,垂头丧气,算是拿愚耕一点办法都没有,不作追究,就此收场。
愚耕在松树林里,一边痛哭,一边想了许多问题,甚至有强烈地冲动,但最终还是被理性的思考抑制住了,没能义气用事,顾全大局,现实终归是现实。
但愚耕所受到的打击,会给他对今后人生的决策,带来无法估量的影响,
愚耕没有义气用事,并不等于他已咽下这口气,
甚至可以说愚耕从此完全失去了家园,苟且过活,无须离家出走,无须义气用事,就已经开始客栈生涯,寄人篱下,
却又身不由己,无可奈何,生不如死,
天可怜见的,他要如何才能摆脱现实生活的束缚,自由翱翔,
愚耕暗自发毒誓赌咒,一旦出门,就再也不回家了,
这是愚耕能够想出的最具有报复性的毒誓,但这绝不是愚耕头一次才想出的最具有报复性的毒誓。
愚耕在松树林里大概哭了半小时后,也就调整好心态,从松树林的另一头走了出来,重新面对现实,已无所谓自尊无所谓人格,
很不情愿让人看出他已哭过很久,但还是不能完全装出没有哭过的样子,
国家建国五十周年的时候,愚耕正处于人生的最低谷,这一天太容易让愚耕记住了。
后来,愚耕不知不觉,自然而然地渐渐想到要去海南岛,并很快就成为一种决心,内心不断地进行酝酿、思辩,
非同小可,三思而后行,
愚耕还从没有下过这么大的决心,这么郑重其事,
这绝不像是决心选择去一个没有去过的地方打工那么轻松。
愚耕凭常识大概知道,海南岛位于中国的最南端,有琼州海峡相隔,而在海南岛最南端,有个叫三亚的地方,好像在三亚又有一个被称之为天涯海角的地方,
所以在愚耕想来,海南岛是一个相当遥远的地方,几乎一去不能返回,浪迹天涯海角,
哪怕愚耕在现实中情知海南岛并不算遥远,但愚耕在心态上,还是认为海南岛无比遥远,关键就因为它是一个岛屿,远隔千山万水。
愚耕一直就幻想着,能只身一人漂到某个荒无人烟的孤岛上,一无所有,并象原始人那样生存下来,
愚耕情知那样的幻想与现实相差太远了,愚耕就将现实中的海南岛代替掉他幻想中的某个荒无人烟的孤岛,
可以说现实中的海南岛,在愚耕心目中是充满幻想的,真正吸引愚耕的是正是他幻想中的海南岛。
愚耕也知道,海南岛是中国最大的经济特区,具有热带农业,好像也还有许多农场,
愚耕特别向往,能在海南岛的一些农场、农村归隐下来,最好能够找个当地姑娘,过着男耕女织般地平静生活,
愚耕隐约觉得他学了四年农业,到海南岛谋生不成问题,算是有了一种谋生的本钱,
愚耕并不否认,他学了四年农业是他想去海南岛的理由之一,但愚耕凭得不是文凭,不是专业知识,凭得是一种对农业始终割舍不下的情怀,
愚耕不得不承认,他又是在自作多情,一厢情愿。
愚耕有心理准备,并没有把海南岛想像得很美好,更没有一心指望,他学了四年农业,会到海南岛派上用场,
无论他到海南岛会有怎样的经历,都无怨无悔,
愚耕要是知道,海南岛古时曾被称作殊方异域,朝廷会将一些重要犯人流放到海南岛,示以惩治,那么愚耕肯定会有一种壮烈感,视死如归,绝不会被吓退,反倒会更加被吸引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