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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忆牵情(散文)

  • 作者:汪震宇
  • 来源: 原创
  • 发表于2024-12-02 22:3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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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爷爷,爷爷,您快瞅瞅我画的这画儿,是不是超棒!”“爷爷,爷爷,先别管他的画,来听我给您背那首新学的古诗。”童稚的呼喊,仿若穿越时光的轻纱,依旧在那方小院里悠悠旋绕。

      小院之中,几株月季正逢盛时,花瓣层层叠叠,色泽娇艳欲滴,似是精心晕染的画卷。微风轻拂而过,花枝摇曳生姿,那丝丝缕缕的清香,便如无形的纱幔,悠悠地在空气中荡漾开来。这方小院,是我们儿时的乐园,承载着无尽的欢乐与温馨。

      堂哥比我年长些许,自小就透着一股机灵劲儿,鬼点子多得像天上的繁星,爷爷总是满脸笑意地唤他龙飞。每逢新年,家中便被浓浓的年味所包裹。大红色的灯笼高挂在门檐之下,宛如熟透的果实,那暖红的光辉洒落在地上的积雪上,晕出一圈又一圈暖融的光影。一家老小围坐在一起,欢声笑语似要将屋顶掀翻。堂哥趁我一个不留神,拽着我的胳膊就闪到了角落,眼睛滴溜溜地转,压低声音说:“你呀,赶紧去买个爷爷回来,这个爷爷可就归我啦。”我又好气又好笑,瞪大了眼睛反驳道:“爷爷哪是能买的呀,你是不是脑袋糊涂啦?”堂哥却梗着脖子,一本正经地说:“反正我不管,你得想个办法,不然我可跟你没完没了。”话音未落,他就像一只敏捷的小松鼠,几个箭步就跳到了正在摆放果盘的爷爷身旁。屋内,炭火正烧得旺盛,时不时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像是在为这热闹的场景打着节拍。堂哥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伸手拿起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用袖子随意地蹭了几下,便递向爷爷,嘴里还念念有词:“爷爷,您看这苹果,我可是在一堆里面精挑细选出来的,个大味甜,就像我对您的心意一样,您快尝尝。”爷爷刚要伸手去接,我赶忙从后面跑了过来,小拳头一下一下地在爷爷背上轻轻捶打着,嘴里软糯糯地说道:“爷爷,您坐了这么久,肯定累了,我给您捶捶背,放松放松。堂哥就拿个苹果,哪有我这实实在在的关心来得贴心呀。”爷爷被我们俩这一闹,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连连说道:“你们这两个小调皮蛋,爷爷心里可稀罕你们了,别再争啦。”堂哥却不依不饶,拉着爷爷的胳膊轻轻晃悠着,撒娇道:“爷爷,我在学校里可碰到了好多新奇好玩的事儿,都等不及要跟您分享呢。”我也不甘示弱,紧紧抱住爷爷的另一只胳膊,仰着小脸说:“爷爷,我新学了一首特别好听的歌,我唱给您听,保准您喜欢。”

      炎炎夏日的午后,阳光宛如碎金,透过老槐树那茂密如盖的枝叶缝隙,星星点点地洒落在地上,铺就出一片金色的地毯。爷爷坐在老槐树下,手中的蒲扇慢悠悠地摇着,那节奏仿佛是岁月的轻吟。树下的草丛里,不知名的小虫在欢快地低吟浅唱,似是在为爷爷演奏着一曲天然的乐章。堂哥像个小贼似的,蹑手蹑脚地靠近爷爷,突然伸手拉住爷爷的胳膊就往屋里拽,嘴里还嘟囔着:“爷爷,屋里凉快得很,我给您讲个超级精彩的故事,是那孙悟空大闹天宫的,可有意思了。”我一看这情形,心急如焚,如离弦之箭般飞奔过去,一把抱住爷爷的另一只胳膊,大声说道:“爷爷,我唱歌给您听,我的歌声可比堂哥的故事好听多了。”爷爷被我们俩扯得左右为难,脸上却依旧挂着那如春风般宠溺的笑容,无奈地说:“你们这两个小鬼哟,可别真把爷爷这把老骨头折腾散架了才好。”堂哥把爷爷拉到屋里的竹椅旁,小心翼翼地让爷爷坐下,自己则站在爷爷跟前,眉飞色舞地讲了起来:“爷爷,您可听好了,那孙悟空简直神通广大到了极点,一个跟头就能翻十万八千里,上天入地,无所不能,那威风凛凛的模样,可把天庭都搅了个天翻地覆。”讲了没几句,还不忘抽空朝我投来一个得意扬扬的眼神,仿佛在说:“看,爷爷肯定被我的故事吸引住了。”我也不慌不忙,站在爷爷身后,微微清了清嗓子,清脆悦耳的歌声便如潺潺溪流般流淌而出。爷爷一会儿看看讲得手舞足蹈的堂哥,一会儿又回过头瞧瞧唱歌的我,笑得合不拢嘴,不住地称赞道:“龙飞讲的故事妙趣横生,你的歌声也宛如黄莺出谷,爷爷都爱听。”

      农忙的季节,田野像是一片金色的浩瀚海洋,微风轻轻拂过,那层层叠叠的稻浪便沙沙作响,似是在低诉着丰收的喜悦。爷爷要去田里收割稻子,我和堂哥就像两只争抢骨头的小狗,争着为爷爷拿工具。堂哥眼疾手快,一把抢到了镰刀,高高地举在手里晃悠着,冲我喊道:“我陪爷爷割稻子,你就别在这儿瞎捣乱了,你又不会干这活儿。”我也毫不示弱,迅速拎起水壶和毛巾,理直气壮地说:“我给爷爷送水擦汗,这么大的太阳,爷爷在田里干活肯定会口渴的,这才是最重要的。”到了田里,堂哥把外套潇洒地一脱,熟练地撸起袖子,紧紧握住镰刀,便挥舞着手臂大干起来,那动作一气呵成,还时不时地扭头向我示威:“爷爷,您看我割得多快,这才是真正帮您干活的样子。”我一直留意着爷爷的动静,瞅准爷爷直起腰休息的空当,像只敏捷的小兔子一样迅速跑过去,双手递上水壶,再用毛巾轻柔地拭去爷爷额头那密密麻麻的汗珠,轻声说道:“爷爷,您喝点水,歇一会儿,别太累着了。”爷爷满是慈爱地摸了摸我的头。堂哥在一旁看到这一幕,气得直跺脚,大声嚷嚷道:“爷爷,我才是干活最麻利的小帮手,您可不能被他这点小恩小惠给迷惑了。”说着,手上的动作愈发快速,像是要把所有的力气都使出来证明自己。我也不退缩,趁着爷爷喝水的间隙,在田里仔细地捡起那些散落的稻穗,然后认真地扎成一个个小捆,抬起头对爷爷喊道:“爷爷,我也在帮忙呢,这些稻穗扔了多可惜呀,每一粒粮食都饱含着您的汗水呢。”

      回首往昔,爷爷带着我和堂哥去赶集的画面仍历历在目。小镇的街道两旁摆满了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人群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喧闹声、叫卖声交织在一起,仿佛是一首热闹非凡的交响曲。爷爷那宽厚而温暖的大手,紧紧地牵着我和堂哥,粗糙的手掌传递着无尽的安全感,生怕我们在人群中走丢。集市上那热闹非凡的景象仿佛就在眼前重现,爷爷给我们买麦芽糖时,堂哥眨着好奇的眼睛问道:“爷爷,为什么要给我们买麦芽糖呀?”爷爷脸上洋溢着慈祥的笑容,弯下腰看着我们说:“因为你们是爷爷的心肝宝贝呀,麦芽糖吃起来甜滋滋的,爷爷希望你们的生活也能像这糖一样,永远充满甜蜜和幸福。”还有那寒冷的冬日夜晚,雪花如同白色的花瓣纷纷扬扬地飘落。屋内,爷爷坐在炉火旁,熊熊燃烧的炉火映照着爷爷那满是皱纹却无比慈祥的面容,火星子在炉中欢快地跳跃着,像是一群调皮的小精灵。炉边的小猫蜷缩成一团,睡得正香。我依偎在爷爷身边,眨巴着眼睛问道:“爷爷,后羿为什么要射日呢?”爷爷总是会耐心地给我们讲述那些古老而神秘的故事,声音低沉而温和,如同这冬夜的炉火,暖人心扉。

      然而,时光无情,岁月如刀。爷爷的身体渐渐衰弱,病痛如恶魔般缠上了他。那曾经硬朗的身躯,在病魔的侵蚀下日益消瘦,往昔明亮的眼眸也渐渐失去了光彩。可即便如此,爷爷面对我们时,依然努力挤出笑容,强撑着病体与我们交谈,倾听我们的烦恼与欢乐。他会在病床上,轻轻握着我们的手,说起我们小时候的趣事,试图让沉重的病房里多一些欢笑。

      在爷爷卧病不起的日子里,我和堂哥不再争抢,而是齐心协力地陪伴在他身边。堂哥会细心地为爷爷熬煮汤药,那袅袅升起的药香弥漫在整个房间,带着我们对爷爷的祈愿。我会坐在爷爷的床边,为他诵读一些轻松愉快的文章,希望能稍稍舒缓他的病痛。我们会一起帮爷爷擦拭身体,在这个过程中,往昔的欢声笑语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压抑的沉默和默默流淌的泪水。

      最终,爷爷还是没能熬过那病魔的肆虐,永远地离开了我们。那一刻,我的世界仿佛崩塌了,无尽的悲痛如潮水般将我淹没。那曾经充满了欢声笑语和无尽争抢的小院,如今也变得冷冷清清,只剩下那斑驳的墙壁和寂寞的角落,无声地诉说着往昔的故事。我和堂哥站在爷爷空荡荡的房间里,泪水止不住地流淌,那些曾经为了争抢爷爷而发生的点点滴滴,此刻如同一把把利刃,刺痛着我们的心。

      葬礼上,阴沉沉的天空飘着细雨,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爷爷哭泣。我和堂哥身着素服,眼神空洞而悲伤。堂哥的肩膀微微颤抖,他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可那泪水却如决堤的洪水,肆意流淌。我跪在爷爷的墓前,双手紧紧地握着一把泥土,仿佛这样就能抓住爷爷渐渐远去的灵魂。“爷爷,您为什么要离开我们?我们还没有好好报答您……”我喃喃自语,声音被风雨声淹没。

      在爷爷离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常常在梦中与他相遇。梦中的爷爷依旧健康慈祥,他微笑着看着我,就像以前一样。可每当我伸手想要抓住他时,却只抓到一片虚无。醒来后,望着空荡荡的房间,泪水总是浸湿了枕头。堂哥也变得沉默寡言,往昔的活泼机灵仿佛随着爷爷一同消逝。

      如今,我和堂哥都已长大成人,各自踏上了不同的人生旅途,在茫茫人海中奔波忙碌。但爷爷的离去,始终是我们心中无法言说的痛。每当夜深人静,爷爷的音容笑貌就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在脑海,那些与爷爷共度的美好时光,成为了我们在这漫长人生路上最珍贵的慰藉。爷爷就像夜空中那最明亮的星辰,虽然已经陨落,但他的爱却如那永恒的星光,始终照耀着我们前行的道路,让我们在成长的漫长旅途中,深深地懂得了亲情的无价与珍贵。无论岁月如何无情地流转,那份对爷爷的敬爱与眷恋,都如同扎根在心底的大树,永远不会消逝,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枝繁叶茂,成为我们生命中最坚实的依靠和最温暖的港湾。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在城市的喧嚣中努力打拼,每当遇到挫折想要放弃时,爷爷的教诲便会在耳边响起:“孩子,做人要坚强,没有过不去的坎儿。”那熟悉的声音仿佛给我注入了无尽的力量,让我重新振作起来。而堂哥在远方的小镇上,也默默地坚守着自己的生活,他用爷爷教给他的善良和勤劳,赢得了邻里的尊重。

      有一次,我回到了故乡的小院。院子里的月季依旧盛开着,只是少了爷爷的身影。我静静地坐在老槐树下,回忆着往昔的点点滴滴。这时,堂哥也回来了,我们相视而笑,眼中却都饱含着泪花。“还记得我们小时候抢爷爷的情景吗?”堂哥轻声说道。“怎么会不记得,那些日子是我最珍贵的回忆。”我回答道。我们坐在树下,聊起了爷爷,聊起了那些年的成长与变迁,心中的思念虽然依旧浓烈,但也多了一份对生活的坦然和对爷爷的感恩。

      岁月流转,小院或许会随着时光的变迁而改变模样,但爷爷留下的爱与温暖,将永远铭刻在我和堂哥的心中,成为我们生命中永不磨灭的印记,在每一个平凡或不平凡的日子里,给予我们前行的力量与勇气。
    【审核人:站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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