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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散文)

  • 作者:云黛儿
  • 来源: 原创
  • 发表于2024-07-22 21:25: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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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茶峒仍然还是如旧,小溪清澈如旧,渡船依旧,远处的山峦依旧。

      只不过再也寻不见爱我的爷爷,那条口衔绳子尽忠职守的黄狗也不见了,那只会唱歌的竹雀也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唯留下我一个人在河边,一个人。我在河边,等那只山雀的归来。等过了春,挨到了秋,转眼又到了蝉鸣声声的夏天。

      我知道你会回来,所以无论多久我都会等。只要我还活在这个世上,就在这渡口边,等你归来。

      倘若时光能倒流,多么希望爷爷还活着,粗茶淡饭也是开心的。尽管我从小没有父母,我也未曾感到缺失什么,爷爷把父母那份爱加倍给了我,包括他爱母亲的那份。对于母亲我是没有记忆的,我在爷爷的话里听出了母亲应该是一个难得的值得被宠爱的女子,每次谈及爷爷的眼里有些许的骄傲,还闪动着来不及掩饰的泪光,我想他是想念母亲的。然后爷爷总是笑着逃避离开我的视线,那一定是想把自己隐藏起来,有的人难过了都会把自己藏起来的啊,就像我遇见了陌生人会胆怯地把自己藏起来一样。爷爷说话总是温温柔柔地,舍不得对我大声,他风里雨里五十年,一辈子都未曾离开这渡船。他从不收渡客给的钱,实在拗不过,也是想办法给他们些烟草之类的东西找补回去。

      爷爷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他活得很坦荡,在我眼中他就是最好的人。偶尔喝酒小醉,也未曾耽误正事。他会讲城中许多年前的战事,会用小竹做成竖笛,吹迎亲送女的曲子,似乎他在吹给曾经的母亲,又或许是吹给他唯一的孙女——我。无论是吹给谁,都应该是件欢喜的事吧,我却不曾看见他脸上欢喜的样子。

      爷爷哑哑地嗓子悠悠地唱着歌,多热闹啊!哎,多热闹啊!现在是如此地安静。我多么希望回到那从前,你我虽不曾相遇。那时候至少爷爷还在,我们还可以相依为命。我的傻爷爷说他还可以打老虎,说自己要戴了朵红花,装老太婆去见世面。如今,只留下我守着这渡船。我曾想坐船下桃源县过洞庭湖,让爷爷满城打锣去寻我,点了灯笼火把去找我,那么,爷爷是不是就能又回到我身边了呢?爷爷,若不是因为我的事奔波劳累,或许能多陪我几年。那天,我就应该阻止他,不让他去。不让他去,后来不该发生的事就不会发生了吧。爷爷,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还有那条黄狗,从小陪我玩到大,它能听懂我和爷爷的话,就像我的一个小伙伴。还记得我和爷爷把木头从高处向水里抛去,它就从岩石高处跃下,把木头衔回来。我们一起守着渡船,每次船将近岸边,它总是一跃而上,把船绳紧衔着拖船拢岸。我们一起去入城备办东西,一起去大河边去看划船,一起听蓬蓬的鼓声想起它受惊的样子哪来平日里的冷静。傍晚我们一起归家,它守在门口憨憨入睡,如今它也随爷爷而去,它多幸福啊,又能听见爷爷讲故事,还能听爷爷哑哑地唱着歌,它真幸福啊。

      或许,我们的相遇花了我们太多的运气,这世上有的事谁能说得清楚。那年在大河边看划船,爷爷很晚了还没有来接我,害怕的我遇见了正在捉鸭子的你。我误会了你的好意,以为你要带我有女人唱歌的楼上去,我还骂你“悖时掉脑壳的”,你唬我水里有大鱼会咬人。直到那人打火把我送到了家,我才发现误会了你,从那时知道了你就是那出了名的傩送二老。我感到又是吃惊又是羞愧,不应该那么误解你。那次你给爷爷送酒葫芦,听爷爷讲你在白鸡关滩口救了三个人,有女子在你的棚子边唱了一整夜歌,你却说人家是狼嚎,你是那么的仗义却又是真真不解风情的人。你邀我们去吊脚楼去看划船,那日你头上包着红布在船头站定摇着小旗指挥进退,不知为了何会失足落了水。那天有人在讨论碾坊和渡船,碾坊多好啊,担心你为了碾坊而忘了渡船。当听有人说你为了渡船不要碾坊,我是多么地开心。心里真的有头小鹿四处乱撞,而我又不能告诉你,我也喜欢你!

      当你大哥走车路来提亲,我多么忧虑,又多么希望提亲的是你。还好爷爷没有应下那门亲事。我也在想,如果爷爷当时应下了那门亲事,我会不会和母亲一样有勇气。我不知道,我也离不开爷爷,他年纪那么大了,他没了我该怎么活呢?他一个人我怎么能放心呢?如果爷爷应下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还好,爷爷了解我的小心思,没有马上应下,说车路有车路的走法,马路有马路的走法。暗示我说走马路的人要为心爱的女子唱三年零六个月的山歌,还将到母亲和父亲的事。如果是你,我怎能让你唱那么久,但得表明你的诚意才行。那就六个月。不行,六个月也太长了,那就一个月?半个月?那就三天好了。你唱三天,就三天,我就答应你。那晚爷爷以为我睡着了,我闭着眼并没睡沉。记得那天夜里,你唱得真好听,如一只竹雀般空灵。我在似梦似醒间随那歌声到了悬崖半腰,似乎曾经的那株虎尾草就在不远处,我能感到那熟悉的气息,那种独特的不肯能复制的香味。有些时候有的东西离得那么近,仿佛唾手可得,可又抓也抓不住,若隐若现。我们有时候的执念也许三年,五年,也许是一生,那么美好的东西,如罂粟般美丽,怎么能说忘就忘得了。

      如果,我说如果,那天你走的时候,爷爷喊我出来我立刻出现,你是不是就能带我一起离开,我们是不是早就在一起了。可惜我来得太晚了,到河岸的时候,你已经离开了。当你再次回来的时候,气你为什么离开都没有跟我说一句,告诉我什么时候回来,至少让我不那么挂念。可惜你没有。又或许我不能和你走,我也舍不得爷爷。再后来你和你父亲生气,离开也没有告诉我。我多希望你能给我一句承诺,多久我都可以等,我不怕等,可是你没有。留下我一个人在这漫无目的地等。

      后来雷雨夜,白塔倒了,爷爷走了,你父亲也曾派人以你媳妇的身份去你家,我知道这是对我的照顾,可是我不想,也不能。我想让你亲口对我说,亲自来找我,我们两个人的事还是由我们自己来解决,其实你大哥的死与我们有关还是无关?谁也说不清楚。明明我们都没有错,却也不知道有罪的罪魁祸首是谁?这宿命该怪谁呢?我们的分离该怪谁呢?

      或许是年龄大了,恍然间发现自己近来听力越来越不好了,午夜时分耳边竟又响起了山歌,听了许久却分不清是不是当年的你。每次看到远处有人召唤渡船,都希望里面的身影能有你的出现,每次都充满了希望,而每次又是同样的失望。每次有船来还会跑到岸边去迎,每艘归来的船上都应该有你,每一艘归来的船上怎么能没有你。也许是第一个下船的人也许是最后一个。无论第一个还是最后一个都是多么令人开心的事,反正我想他下船后看到的第一个人应该是我,你想看到的也应该是我,我要给你一个大大地拥抱,迎接你的归来告诉你“我知道你会回来。”你拍着我的头,慵懒地说“知道你在等我,我怎么舍得不回来。”这句话到今天我还没有机会说出去,所以,我也没有听到我想要的回答。

      或许是时间太久了,原来一颗本来疼痛的心,也有了钝感力。偶尔仍会疼却也不再不可控制。你走了,爷爷也离开了我,你不知道那最初的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要了半条命的疼,闭上眼睛,泪水都能从眼角滑落,有时候坐在河边,想起以往,自己就感到温馨,而后泪水就像决堤了一样流了下来,四肢都会牵扯着疼,却不知道该向谁喊疼。原以为爱情是两个人的心有灵犀,如此的痛苦,那么就不要感同身受了吧,怕你难过,怕你会流泪。或许这时间的河流一直朝前流去,而自己仍然活在过去的日子,而唱歌的人却忘了吧。要不怎能让我等这么久?

      这夜晚似曾相识,这歌声也似曾相识,却无法分得清对面山上唱歌的还不是曾经的那个人。似是而非的时候多了,剩下的是怀疑。脚伸出的刹那又顿然收回,还是不要去看了。你说,林子那么大,万一有另一只山雀路过了呢?山雀那么多,总会有那么几只是相似的。只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如此相似的午夜时分,我听了一夜的山歌,辗转反侧一夜未眠。或许是,又或许不是,不想去期待是不是就不会有失望了吧。如果是,你也未曾出现在我的眼前,倘若不是又何必出现在我的眼前,相似的人太多,可是我等的一直只是一个人,名字叫傩送,那个被冤枉被我骂也不争辨的傻子,那个替人唱山歌的呆子,那个明明没有错却背负罪责的糊涂蛋。

      你走了,爷爷也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守着这渡船。再没人在替我去外面奔波,再没人安慰我的委屈,再也没人关心我是否在哭泣。来来往往的人,在眼前的欢笑与悲伤似乎与我有关,转身后又似乎走进了另一个空间,他们又和我无关。我的世界只有这奔流不息的河水,风起云涌,春去冬来,日子似乎一天又一天重复着,重复地等待,这归期沦落在风里,是明天,明天的明天,还是明天的明天的明天……

      爷爷曾说每一只船总要有个码头,每一只雀儿得有个窼。他却不知道雀儿是有心的,认定的就不会改变,哪怕就算是艘船,也会有它最爱的一个码头。难道是哪里都是归宿?那么还有什么可期待?什么可等待?那这世上一定少了不少悲伤的事,或许哪一天,记忆力越来越不好了,忘了你是谁,也忘了我是谁,就不会再等了吧。

      茶峒仍然还是如旧,小溪清澈如旧,渡船依旧,远处的山峦依旧。等待的那个人依旧,如果真的存在心有灵犀,那你一定会感受到我的思念,早日归来!

      我知道你会归来,我会一直等!
    【审核人:站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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