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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最是河湖柳

  • 作者:亭上秋风
  • 来源: 原创
  • 发表于2024-06-09 23:4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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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如果说,世上有一种最常见、最柔软、最质朴,最亲切、最多情、最诗意的树,那非柳莫属了。

      柳,从诗经和唐宋风雨中走来,每一条垂丝,每一叶嫩芽,都浸透着各式各样的情感。似乎,那垂柳不是长在泥土里,而是长在人心上:喜悦时,是杨柳堆烟,紫燕双飞;伤心时,是惹将万千恨,系在短长枝;落寞时,是杨柳岸,晓风残月;离别时,是绾成幽恨斜阳里。

      柳还是柳,平凡得随处可见,有了人的万千情感,便站成了一首诗,立成了一缕愁,活在多情人的眼底眉梢。

      在这个去感情化的时代,世人多以利益为首,以多情为累。当实用主义占住了上风,浪漫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假如,临别时,有人折柳相赠,而无丝毫物质附加,也许,你会认为这份感情是虚无缥缈的。都说君子之交淡如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切感情都要用金钱和物质来证明了。包括父母和子女也是如此。

      每次看到柳,想起一些与柳相关的诗,总会羡慕古人的情感:那么细腻,那么淳厚,那么真挚,那么热烈,那么坦荡。

      别的树木都是向上生长,唯独柳丝向下垂着。因为低垂且纤细,给人一种弱柳扶风的空灵和诗意。最柔软的,往往最有力量,最能触动心怀。大地万物,均有鲜明的个性与磁场。柳,几乎成了百搭,一旦立足某地,即使那里渺无人烟,也给人一种妥妥的熨帖,满满的温情,若亲人般和暖。

      柳与河湖是绝配。河因柳添秀,柳因河添灵。柳大多长在河湖堤岸,山上很少看到柳。这也是物竞天择的结果,不管是植物还是人,都会选择适宜自己生存的土壤安身立命。无论从外形还是内核,柳与水具有相同的属性:那就是柔韧。湖有层层涟漪,柳有缕缕垂丝。微风轻拂,湖面波纹层层叠叠地荡漾,湖畔垂柳袅袅娜娜轻舞。当你走在湖畔柳下,即便有天大的烦心事,也被这无尽的柔软抚平了。

      柳与明月最相宜。柳之一字,不仅形态飘逸,其音与“留”相同,深得人们喜爱。谁不想留住一切美好呢,当一弯明月升起,刚好挂在柳梢,你在月下等待心爱的人儿,那柳丝筛下的月影,疏朗有致,明暗变幻,任是顽石,也化为绕指柔了。要知道,月色也具有水的属性,当月光从柳梢倾泻下来,柳叶便成了无数的扁舟,你便是那舟中人,乘月色而漫游,心无羁而澹荡。

      柳笼烟雨如水墨。当柳丝吐绿,春就来了。早春的柳,是十三四岁的少年,初次萌发的新生嫩芽,有走过千山万水的喜悦,有挣脱漫长冰雪的明媚。尽管早春还有恻恻轻寒剪剪风,也挡不住柳丝一日胜一日地葱茏。春天总是多雨,雨蘸着柳墨,染碧了湖水,染翠了天空,迎来了燕子,也迎来梦中的人。

      种棵垂柳听鸟鸣。树不仅仅是用来观赏,愉悦眼眸的,还可以用来听。有了树,就可引来鸟和蝉。清晨,你还在睡梦中,几只鸟儿就已经在树梢婉啭呢喃了。听鸟声,最宜在清晨,这时,车马未动人未醒,树叶上的露水晶莹剔透,没有纷扰,无须防备,鸟儿才能忘情歌唱,尽兴玩耍。鸟儿识得机心,当四周鸦雀无声,预示着紧张和危机;当四周鸟声欢鸣,则是一派安宁祥和。

      观鸟为什么最好是柳梢,而不是其它树呢?其它树太高,树叶太过茂密,视线不那么通透。只有柳,丝丝缕缕垂着,鸟儿歇在上面,就像五线谱的音符,给人灵动的视觉美感。

      临风听暮蝉的日子,已近晚秋,柳叶开始变老,不过筋骨更清晰了。蝉鸣如呜咽,柳条瘦如丝,人与树,就这样产生了共情,成了知己。尘世无常,时光易逝,柔弱如柳,不也站成了一道风景么。

      垂柳入心江南梦。看到垂柳,总会想到烟雨朦胧的江南水乡,细雨如丝,柳烟轻笼,那古老的青石板拱桥下,一叶乌篷船正缓缓摇动。船上的人,着一件阴丹士林旗袍,撑着一把米黄色的油纸伞,你看不清她的脸,你却能从那纤瘦的身影里,感受到一股温婉的气息,随着柳丝荡漾开来……江南的柳啊,就这样一直住在了心底。

      万千垂丝挽乡愁。柳是童年的影子,柳是村头的路标,柳是绿荫里的蝉鸣,柳是黄昏里的眺望,柳是爷奶深情的期盼。童年总是坐在河畔柳下,看书,写作业。爷爷在岸边支根鱼竿,默默守护着。累了倦了,就在两棵柳树间系个吊床,我躺在上面,随着柳丝一起摇晃。柳丝一动,风就来了,人在如帘的柳影里,恬恬入睡。很多时候,我总是幻想着,有一天,远离尘嚣,寻一处杨柳依依的河畔,系一个吊床,安静地重温一下童年的梦。

      柳环簪花似蝶飞。柳丝细长柔韧,随手折几条,按照头的大小,绾成一个圆圈,掐几朵野花插在里面,就是一个漂亮的柳帽了。戴着柳帽的小朋友,个个都像花仙子,总有蝴蝶追着花香,随人一路飞舞。可惜小时候没有相机,长大后,每到春来,去郊外踏青,都要做个柳圈,簪几朵野花,戴在头上留个影。

      柳丝串鱼归家来。在河边玩耍,如果想要钓鱼,又没带专门的渔具,可随手制作:采根竹竿,系上一条细长的柳丝,再把一小段柳条弯成钩状,就是鱼钩了;在草丛中捉些蚯蚓,就是鱼饵。钓上来的鱼,没有塑料袋和桶装,怎么办呢?用柳条穿过鱼鳃,钓一条穿一条,放在水里,无论多久,天有多热,鱼都是鲜活的。那时候的河水没有被污染,鱼又多又肥又憨,总之,钓鱼无须技巧,随便一钓就是一大串。

      无心插柳柳成荫。柳的生命力强悍得惊人,在春天,你随手折一根发芽的柳条,插在泥土里,就能活下来。以至于人们形容某个人吃苦耐劳,随和入群,就会说:像根野杨树条子。本地人总是习惯称柳树是杨树,杨树是柳树。杨柳本是一家,不管称呼什么,柳在人们心里,已不再是一棵普通的树,而是一种意象的存在了。

      柳入诗画烁今古。古时,陶渊明隐居乡野,村人不知其姓名,见他屋旁有五棵柳树,就以“五柳先生”作为他的代称。你想到五柳,就会想到隐逸、田园、散淡、闲适这样的意境;你看到《柳枝词》,读到那些咏柳的句子,就会想到诗的盛世,情的国度。那洋洋洒洒,缠缠绵绵的柳丝,伴着多情的人,从诗经里,一直走到了现在。

      柳因树身弯曲,虽入不得廊庙,当不得栋梁,但它独特的美学价值和人文情怀,让它入诗入画也入心。树一旦成为了审美的客体,被植入人类的情感,便成为了心灵的寄托,日常的朋伴,与人的生命融为一体了。

      柳,一半活在地上,一半活在画中。大地上的柳,带给人直观的美感;画作为艺术的提炼和再创作,集多种元素于同一空间,比实景更具意境和诗性。

      说到画柳,我最爱林风眠的柳,那柔柔的柳色,浓浓的温情,看上一眼,足以融化尘世经年的冰霜。无论是早春的一抹青烟,还是盛夏的一笼翠碧,又或是深秋的一树淡黄,都带着母性的慈恩,似呼唤,也似等待。失去故土的游子,行走水泥森林的过客,看见柳,心便有了归处。  2024年6月7日

      

    【审核人:站长】

        标题:多情最是河湖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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