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人问我,世上有那么多经验丰富的编剧,我为什么一定要自己写剧本?其实编剧是我做导演的一个部分,我先把脑海里看见的那部电影写下来——好比排练,然后再拍出来。大学里的剧本课里教过三幕电影的写法,我却从来没有按三幕先拉出大纲,总是被潜意识驱动着直接写剧本。......[浏览全文]
我问哥哥,你记得些什么小时候妈妈的事情?他说,家里第一次装日光灯的时候,房间里突然变得老亮。那天妈妈开心得不得了,在日光灯管下面唱歌,唱“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唱“北京的金山上”。我问,还有呢?你还记得什么?他说,妈妈跟爸爸发脾气。我问,她为什么发脾气?他说,他们......[浏览全文]
最后一次跟母亲一起,我们并排坐在病房里,我在用手机匆匆忙忙给人回邮件,余光里,我感觉母亲在看着我,就跟她说,这是工作,我马上就好了。她开始轻轻拍我的腿,好像在安抚我,唱起一首摇篮曲:“睡吧,小宝贝,你的黑妈妈在你身边,梦中你会得到礼物,糖啊糕饼啊随你挑选,等你睡了,我就带......[浏览全文]
我给姜文发微信:我想写一篇参演《太阳照常升起》的文章,你有什么可分享的资料吗?刺激或提醒一下我的记忆。他回:暴雨天到上海去邀请你,我装模作样地谈着故事……那是一个初夏的傍晚,我俩在兴国宾馆聊天。我依稀记得湿土的气味弥漫在空气里,巨大的雨点敲击着一切,一道闪......[浏览全文]
科学家说时间并不存在,它只是空间的一个维度。但我们普通人对它的存在有着无可非议的、尖锐的体验。本能和经验告诉我们,对时间的体验便是人类意识的标志。许多作家企图描写时间,我最喜欢的是博尔赫斯写的:“时间是构造我的实质。它是将我卷走的河流,但我就是河流;它......[浏览全文]
去年在川藏高原拍电影,是我第一次自己制片,自己导演。那地区海拔三四千米,气候一日四季,没有蔬菜、水果,没有澡洗,没有长途电话。全组的同事们都说那是他们所到过最艰苦的地方。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在这壮丽、交响乐般的云彩前,从来没有人拍过电影。离开成都去草原的前一......[浏览全文]
在他走前的十个月左右,我突然接到鲁特格尔·哈尔的视频电话,在那之前的许多年里我从未想起过他。那是一个大雾天,我正在开车,匆匆忙忙瞥了他一眼,感到惊讶,他那么消瘦和憔悴。我说,有什么要紧事吗?他笑着说没有没有。我说,那晚点给你打回去。二〇一九年七月的一天,我醒来......[浏览全文]
突然间,无数个片段出现在我的脑海,好像就是昨天,贝托鲁奇那对笑眯眯的眼睛还看着我。第一次见面是在洛杉矶的ChateauMarmont,那时他正在跟中国文化热恋,我们喝咖啡,他跟我提到他喜欢鲁迅,还跟我引用老子、庄子的语录。我觉得好惭愧,他提到的作品我并未读过。他是一个博......[浏览全文]
我在出国留学前认识了W,他比我大八岁,也在办理留学手续,分手前他抱住我深吻,我们说好到美国再见。从那一刻开始,我一直在等他,等他的吻。那时我还没有相机,时间没有从绵延的生命中被切割成一百分之一秒的单位,夹到相册里。那些没有被相机拍过的记忆——人脸、人声、语......[浏览全文]
父亲在电话那头问我,你是在嘉陵江和长江的交界口吗?那里的水一边是绿色,一边是泥土色。他的口气里有点眼巴巴的渴望,让我隐隐心痛。去年年底去重庆拍片的时候,我是想好了要带父母一起重温一下他们的少儿时代,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去了解他们。可惜两个月后他们都住进了医......[浏览全文]
我恍惚有这样的记忆,出事的那天外公没有吃完碗里的午饭,拨到猫食盆里喂猫了,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回家。那晚母亲很早就让我和哥哥去睡觉,半夜里我被各种动静吵醒,好像有人低声急促地说话,还有进进出出的脚步声和关门声。我再入睡的时候就睡得很浅,做了断断续续的噩梦。......[浏览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