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则公益广告,“家”被巧妙而形象地用一句话中每个英文单词的第一个字母进行了诠释:家(Family)=爸爸(Father)和(And)妈妈(Mather)我(I)爱(Love)你们(You)。是啊,对于我们每一个人来说,家都是人生的第一站,父母不仅给了我们关爱,更是我们人生的第一位老师。而在我的成长历程中,我的父母用他们的言行教会了我什么是淳厚善良,以及这种淳厚善良所将最终给予我们的福报。
我的家在农村,父母是地道的村里人,在那个“大集体”的年代,初中毕业的父亲因为有“学历”,所以被安排到村果业生产队做果树技术员,母亲有高中学历,因而从17岁开始就在村小学做了民办教师。父母虽然也是农民,可是因为有点技术和文化,所以很受村里人看重,而父母又都是秉性淳善宽厚的人,所以人缘极好,从我记事至今,父母是从未与村里人有过任何争扰的,他们用他们自己的宽厚、善良,亲和着乡邻。
父亲的心思缜密,手很巧,谁家的推车坏了招呼一声,父亲就去帮着修好了;哪家的窗玻璃让风刮碎或被调皮孩子的小石子打碎了,父亲也会用玻璃刀重新帮忙裁一块安上;村西头老奶奶的花镜腿儿坏了,父亲也有办法给她弄得又牢固又好看……我记事时已是七十年代末,村里也开始实行分产到户了,集体的果树分到了各家各户,相对于粮食,果树是能更快致富的农产品了,各家都开始扩大自家的果园规模,但开始时村里人大都不会管理修剪,原是果业技术员的父亲成了全村的大忙人,对于村邻,父亲总是有求必应,几乎是随叫随到,家里常常是早上四点多就有人敲门找父亲去果园,晚上天都黑透了才回,有时也会听母亲小声唠叨:你总先给别人家剪枝配药,咱家是今年村里收苹果最少的呢!虽然这样,母亲却从不阻拦父亲给别人家帮忙,有时还帮父亲在本子上记着谁家的果树几号要修剪,谁家的果树几月几号要喷什么药。村里的果树越来越多了,父亲不仅帮大家管理果树,更是注意教给村里人果业技术。果园里,父亲边干边讲,好多人边看边学,我不知道父亲当时是不是出于“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理念,或许只是秉性中的宽厚与善良,让父亲那么尽心尽力地帮助着乡亲,并且从来不要人家的回报。那户全村最穷的人家,妻子的精神有点问题,全部活计都是丈夫干,有一年的春天,丈夫不小心在山上摔了腿不能下地,父亲自己一个人把他家的果树全部修剪好了才去告诉他,那么一个大男人,拉着父亲的手哭得竟然说不上话来……
母亲从17岁就开始教书,教语文、数学,还兼带音乐、美术,一直是村里乃至镇上教学成绩最好的小学教师,我却认为母亲最让人尊重的不是成绩,而是她从教书以来对学生、对村邻的那种宽惠。母亲初教学时是六八年,那时的农村人没钱也没有管孩子的意识,学校里的孩子经常是头发又长又脏乱成鸡窝样,几乎每个学生头上都长虱子,母亲便去镇上的理发店借来理发的工具,课间或放学后,先给学生们洗完头,然后就学着给孩子们理发。后来竟慢慢发展到村里的大人也来找母亲理发了,再后来,母亲干脆自己掏钱买了一整套理发工具,这样,母亲的周末除了要喂猪、喂鸡、忙地里的农活以外还要帮村人理发,母亲的理发技术也越来越高了,连年轻爱美的小青年也不去镇上的理发店而来找母亲了,这种“义务劳动”母亲做了好久,一直持续到退休以后,因为眼睛实在花得厉害才逐渐停止。
我的小学一至四年级都是在母亲所教的班级里,但我却是班里最“惨”的,那时村里的学校条件很差,低矮的教室光线很暗,教室的黑板不知是什么东西做的,总是反光,只要是座位不在中间排,就经常因为这种反光而看不清上面写的字。四年的时间里,我竟没有一天是坐在中间的,每当我为此恼怒时,母亲总是对我说:你看不清听不懂可以回家问我,别的学生回家没人问啊!可是,虽然我的成绩始终是班上第一名,我却有幸成为了我们班第一个戴上眼镜的!
那时的冬天好像也特别冷,教室门窗很旧,四处透风,供学生们取暖的是一只小铁炉子,四个冬天,我一直都是最靠近门最挨冻的那一个,而靠近火炉坐的,总是那个妈妈过早去世的瘦男生,以及村里家庭条件最差、棉衣最薄的那几个孩子。到了五年级换别的老师时,我实实在在是高兴了好长时间,因为我终于可以有机会坐在中间了,而且也终于不用在整个冬天都被那从门缝刮进的西北风冻得不停发抖了!
父母都很勤劳,这种勤劳也让我们家成为承包以后村里经济条件好一点的人家,我记得家里是村中第一批买上电视的人家,那种十二寸黑白屏的小电视,每天晚上,家里的炕上地下都聚满了人,父母从未有过什么厌烦,相反,父亲还总是为村邻泡上他的茉莉花茶,后来茶叶喝得实在太快,父亲就去山上采来野生黄芩苖回来,细细洗净再烘好给大家泡水喝,还拿出家里的花生炒给人吃,那时候母亲晚上是要按规定去学校备课的,回来很晚,每天晚上母亲回来时,都要用很长时间洗刷不少只喝水的杯子,并扫出去一大堆旱烟蒂、花生皮,我却是从来不曾听过他们一句怨言的。
我的父母就一直以这样一种宽厚和淳朴的善良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而在后来的岁月里,这种淳善也在最困难的时候最终帮助家里渡过了难关。
父亲是突然离开我们的,天好像真的塌下来了,我和弟弟都外出读中学,一直教书的母亲农活做得不是很好,家里的鸡鸭、果树、庄稼,母亲一个人根本干不了,那时母亲还是民办教师,工资只有两百多元,如果没有果树和庄稼,根本支撑不了我和弟弟以后的学业,伤痛愁苦的母亲好像在一夜之间就衰老了……
在那个最艰难的时候,父母一直以来对人的宽厚和良善给我们家带来了最好的回报,那些同样淳善的乡邻,没有太多的言辞,却都伸出了他们的双手:果树该打药了,会同时有七八个人配好了农药去给我家的树喷上;苹果熟了,也总是有一大堆人帮母亲采摘;播种的时候,总有村里的人会赶到地里先去给我家种上;收割的季节,那些曾是母亲学生的青年们结伴而至,把庄稼收割完再送到我家里……记得有一年,麦收时是少见的阴雨天,五六天都一直不停地下着雨,我家却是村里极少数小麦没发霉的人家之一,当初那个摔伤腿的村邻,把我家的小麦摊开在他还没住进去的新房子的地上,他家的却只能装在麻袋里一天天霉掉……
母亲的额头舒展了许多,家里的难关就这样一点点渡过去了,我和弟弟顺利地大学毕业,母亲也在后来转成公办教师……在最困难时候帮了我们的,恰恰就是父母用他们朴实的宽厚和善良换来的福祉。我想这就是父母给我们最珍贵的、可以称之为家风的东西吧?尔今,我也早已为人母,许多年来,我一直记住了父母的那种淳厚与善良,我的孩子也在慢慢长大,我也尽我所能地用自己的身体力行去教育、影响她,希望我们都保持着那种心性中最初的淳良,多一点淳厚善良,我们的生活会更温暖、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