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临近五月,越是想念小村里的记忆。一股悠悠的粽香,仿佛穿越村落古道山峦飘来,真想吃上一口软软糯糯的黄黏米粽子,那是母亲的味道。
母亲被村里人说是铁人,整天有干不完的活,到了夏日的中午或晚上,树荫下挤满了乘凉的人。有唠家常的,有缝补鞋袜的,有挑粮食里的虫子的,却从看不到她的身影。端午节前一天就更忙了,她上午赶集市卖菜,下午串村庄卖水果。当天空最后一片晚霞坠落村口时,小村有了星点的灯光,坐下来包粽子才使她松了一口气。
她面向屋门而坐,小方桌摆在眼前,一盆泡好的大黄粘米放在桌上,泡好的粽叶和马莲草放在右手边的桌上。(马连草,俗称马莲,是生长在北方生命力比较强的植物,到了霜降採割打成捆,悬挂冷屋子里备用。)她随手拿起三张粽叶头尾叠加排开,另只手把粽叶转圈折成锥子桶形状,装满大黄黏米,用筷子戳两下压紧实,放两个泡的没有皱纹的大红枣,剩余的叶子把锥桶盖上盖包裹全身,再用马莲草把粽子捆紧实放入凉水盆中。她娴熟的包着粽子,一会功夫就包了好多。淘气的自己在她身旁打着转,一会看看米,一会学着包粽子,一会看看粽叶少了多少片。大红枣少的最快,被我贪吃了一个又一个,睡梦中都是枣子的香甜味,梦中还在偷吃,母亲拿着一根筷子轻轻打我的小手说:“还吃,都不够数了。”那个深夜我早已入睡。真不知道她是熬到几点才睡去的。我的母亲啊,她怎么就不知道累呢?
第二天的清晨,天微亮,母亲早早起来。她往灶堂里添了柴,大锅里摆满了黄黏米粽子,缝隙里又挤满了鸡蛋和鹅蛋。我也被伙伴们的敲门声惊醒,和伙伴来到了后山坡采艾蒿。家乡端午节的习俗有采艾蒿摆在屋门口、掐一节夹在耳后的习惯;门口窗框插上桃枝;十二岁以前的小孩手腕、脚腕、脖子拴上五彩线,胸前挂上长辈缝制的荷包;还要用井水洗眼睛。采完艾蒿,我和伙伴们则去村东边的泉眼洗眼睛,那时候的快乐很简单,我们欢快的像一群小鸟一边跑一边喊:“回家吃粽子了。”
母亲煮的粽子出锅了,粽子的香气也随着一缕缕炊烟袅绕在整个村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她又把园中摘下来的角瓜顿成菜,我和弟弟一人端一盘粽子,一人端一盘鸡蛋摆在桌上,把黄灿灿的粽子剥好放进每个人的碗中,淋上蒸好的红糖水,迫不及待的望着父亲。因为端午节是父亲的生日,他要向奶奶敬酒,敬完酒,一家人围坐在炕桌前,开心的吃起来。
结婚这么多年,觉得母亲包的粽子是最好吃的。她每年都会包着我那份,弟弟长期出差,难得在家过节,她都是给他留着。记得好些年前,还没有冰箱,她只好把粽子装进水桶,用绳子系好,放窖里储藏。等弟弟回来了,把粽子提上来时,粽子皮外长满了毛。弟弟又不忍心说快扔了,她说:“没事,里面还能吃,你爸我俩吃。”那一刻我们都忍不住哭了。
小村里的记忆,或深或浅,一点都不遥远,是如此的真切。一地暗黄的灯光映衬下,母亲包粽子的身影在我的脑海里是那么的凝重。一片片粽子叶,一粒粒香甜的枣子,一份浓浓的粽香清,一抹抹难忘的记忆,怎叫人不留恋!母亲的爱像小村的河流一样流淌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