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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铭:江边寻春

  • 作者:胡铭
  • 来源: 手机原创
  • 发表于2022-07-20 16:0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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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春,款款而来,一路洒着温婉的气息。长江,千年铸就的身躯,横贯东西,连接一座又一座城,血脉中渗出高贵的气质。

      我一直没远离过长江,也不想离开,我喜看她的身姿,喜听她的流声。幼年和青年时期住在西门江边,中年时住在东边,东有长江大桥,西有焚烟亭,但我还是更钟情于西边,许是往日深深的记忆吧。

      那时的江边,没有今天的规范,倒也不乏野性与率气,尤其是空旷的场地,从不会阻碍风的穿行。一群孩儿嬉戏于此,游泳的,奔跑的,放风筝的,散步的,还有一些傻望着的,什么人都有。这儿没有屋顶,也没有边界线,一颗心搁置于此,便没有了烦恼。到了晚上,停靠在岸边的船儿亮起了一盏盏灯,摇摇晃晃的昏暗灯光,怎么也铺不满四周的水面。倒是月亮给力,钻入水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踩了起来。辛苦的船员早早枕波而眠。

      今年立春是大年初四,依旧寒冷,初六的一场大雪,完成了冬春接力棒的更替,春天的迹象还是看得不明显,早春大抵就是这样吧。其实,春已在默默孕育中,含蓄而内敛。人们拥抱春天,虽算不上一种久违,却还是深深地浸润其间。猛地吸口气,缓缓呼出,阔了心扉,阔了思想。

      春意越来越浓,就像二泡的新茶,喝着带劲。春天是开放的,长江的春天也是开放的,没有公园的妖娆,没有山野的静谧,有的是自由之风徜徉。迈上台阶即是高高的江堤,这大堤犹如城墙,庄重而肃穆,守着长江,守着人,叙述一个又一个的故事。沐浴在春风里,看蜿蜒绵长的江水,听欢腾跳跃的流声,理天马行空的思绪,真不愧为一件惬意的事。

      春天是时间行走的坐标,来了又去,去了再来,不断端出新景象,让世人品味。

      挣脱了昨日的严寒,江水更加欢快了,有节奏有温度地哼着小曲,为行驶的船只助力。游轮、货船无论大小,不分彼此,在特定的环境下去完成自己的使命。

      江边栽种的一排排树木,既美观,又能抵御洪水,品种有水杉、杨树、柳树等,各显特色,最让人心动的还是柳树。“一树春风千万枝,嫩于金色软于丝。”你不妨走过去,低头享受一种摩挲的感觉。两只小鸟立在我头顶上方的树枝上,几声清脆的鸣叫,像是提醒我,它是春的使者。突然间我对小鸟心存感激,江边的鸟有好多品种,我却叫不上名字,只好歉意地朝它笑了笑,尽管它没有搭理我。不一会,两只小鸟扇起翅膀,向着远方飞去,我喜欢那种轻快的样子,眼神跟着它跑。

      我有个作家朋友,叫余毛毛,他也住在江边,二十几层的高楼,让他与鸟有了亲密接触,鸟的名称,鸟的习性,他都能侃上一通。高度近视看不清,那就用望远镜,手机像素不高,那就买个单反。春天到了,五十多岁的余毛毛像个孩子似的兴奋不已,一有空便骑着自行车沿江堤飞奔,拍长江,拍鸟雀,拍花草,独自一人,乐此不疲,曾一度将写作的主业搁置一边,他怕错过这美妙的季节,他想把春天装在心里,不失色。

      不择环境而栖身,不作矫情而温柔。越冬的芦苇不见往日的滋润,倒也异常坚韧,昂着头与飘过来的风作一次激情对话,展示最后的尊严。绒花纷落,内气尚存。很多年以前,也是在春天,也是在江边,一位老翁手执砍刀,一根根芦苇在刀落的瞬间轰然倒下。我想凑上前看个究竟,干枯的芦苇杆嘎嘎作响,实在不忍下脚。我没有阻止老人,也不知他的行为是益还是损。“老人家,您没必要这么做吧!”背后传来一个声音,低沉而干脆。我回头一看,是个小伙子,瘦瘦高高的,穿着非常时尚,甚至还带点油气。老人连头都不抬,说:“快死了,可以当柴禾。”小伙子上前厉声道:“我们要遵循大自然的规律,不容破坏,让它自生自灭。”接着又补充,“植物、动物有老的时候,人也有老的时候。”也许最后一句话触动了老人,悬在半空中的刀慢慢垂了下来。我再次仰视,小伙子刚毅的眼神打动了我。

      放风筝,是江边的一道动态之景。风筝起源于我国,至今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宋《清明上河图》《百子图》即有放飞风筝的画面,可见它是人们喜爱的一种户外运动。放风筝讲究天气、风速、风向等,春天当然是最适合了。天上游曳着各种各样、大小不一的风筝,有的气派,有的简约,有的长达十几米,有的则只有一二尺,重要的不在于此,而在于心情,一种放飞的心情。

      一条金色长龙伏在地上,旁边围着许多人,静静地等待腾飞。“让出道来,别挡着龙的路。”中年男子的一句话,人们纷纷保持距离,分站两侧。那男子倒走,边走边放线,几个年轻人弯腰托起巨龙的头部、身段和尾部,男人拉紧绳线,转身,大吼一声:“起!”迅速奔跑开来。那龙迎着风,一节一节地升起,全身抖动,鳞光闪闪。突然,半空中的龙头开始下垂,放风筝的人经验老到,一会松一会紧,并多方位摆动,接下来一阵小跑。龙又重新昂起了头,潇洒地遨游,左看看,右瞧瞧,像是在天空里探秘。

      随着龙的升腾,放眼望去,嘿,风筝真的不少,无论是外观还是档次,都远远超过以前。记得小时候放的风筝,有自制的,有购买的,大都是蝴蝶形状,拖着两条长长的尾巴,简单一点的风筝就是正方形或三角形,俗称“亮瓦”。用的线也是极普通的白棉线,缠绕在一根竹筷上,权当线轮。条件的简陋,丝毫不影响孩子心情,三三两两结伙,没有父母的陪同,一个字:爽!“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清人高鼎懂得孩子的心理和情趣。如今,放风筝的多为中老年人,想必当年孩提时曾是高手。另一拨人就是父母与孩子在一起,不知是父母带着孩子玩还是孩子带父母玩,从表情上看也还是有激情的。

      偌大的空地上,放飞者分散而为,但他们的喜好、心态又是有关联的。我置身其中,淡定、放松,很多年不放风筝,手法肯定生疏了,我想,退休以后会来这里放一回风筝,放一回自我。

      往西走,江面越来越宽,江岸也是越来越宽,人员更为密集,焚烟亭坐满了一群老年人,他们相互间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无所谓了,家长里短的话语在风中跳跃。一百多年前,就在这里,安徽都督柏文蔚果敢下令扣押英商船只,并将鸦片当众销毁,孙中山先生大赞此举。焚烟亭遂由此而得名。

      一位朋友推着耄耋之年的父亲走来,吮吸春天的空气。朋友说,他父亲在家里总阴着脸,一出门就乐呵呵的。是啊,老人同样也需要春天的抚慰。七年前的春天,我的父亲也是坐着轮椅来到江边。病重的父亲坚决不用轮椅,他不想让别人看见他这般模样,几位学生好说歹说,硬是把他哄到了轮椅上。记得薄薄的白云之下,几个人边走边聊,父亲忘却了疼痛,心里很亮堂。可现在,我只能对照片里的父亲说:“老爸,你喜欢的春天来了。”

      实行长江禁捕,现在几乎看不到垂钓了,鱼儿有了更好的生存环境,不再怕人,不再怕钩,时不时还贴近水面穿梭一番。我看不清鱼的姿态,却至少相信它游得欢畅。以往多在春季投放鱼苗,早早丧命的幼苗估计也不在少数,现在好了,可不必投放,亦或大幅度减少数量。水中环境改善了,岸上也有所改变,生态环境的保护,是我们每个人的事。身着黄色工作服的环卫工人,来回奔波于堤上堤下,动作麻利,地上的树叶、丢弃物一一被清扫。远处有一环卫工坐在台阶上,捧着饭盒正在大口大口地吃。饭点早过了,她真的太饿了。一位年轻人此时正好从她面前经过,摸出一支香烟叼在嘴上,随手将空烟盒往她旁边一甩,昂首离去。环卫工朝他望望,苦笑一下,没吭声,起身捡起烟盒放入垃圾袋,这情景她见得多,也习惯了。我目光一扫,年轻人与垃圾箱仅相隔不足二十米,或许,这距离是次要的,关键是他没意识到自己丢失了什么。

      以前只知道夏季在长江游泳的人很多,冬季也为数不少,前者多为纳凉降温,后者则是强身健体。没想到春季也照样有人结队涌入长江,虽气温回升,还是不乏寒意。挑战大自然有多种方式,与浪而搏,有气质,有精神。我好想跳下去,可是我不会水啊,也许这辈子就一直带着这个遗憾了。

      水边洗衣,自古即有。只是很多年没有看到过,不想今天却撞见了。那中年妇女一抖手,被单即散落开来,懒洋洋地漂在水面上,任凭她一处一处地揉搓。长江里洗衣一般在春秋之际,尤其是春天,春从冬而来,脱离了凛冽寒风,人们能更好地适应。我在很小的时候,母亲也常去江边洗衣,方便又省水。那时安装的自来水较少,方圆几百米的人都在一处担水,花钱不多,挑起来却相当费力。江边,自然也就成了洗衣服的好去处。沙漠洲位于长江安庆段的西部,江岸宽敞有坡度,一块块大石头坐在水里,露出上半身,母亲躬腰蹲在上面,一件件地洗,一件件地清。我在旁边插不上手,只能默默地陪伴。母亲起身站立总是慢腾腾的,还不时地捶着腰。山水画的墨色挂到了天上,洗完,回家。围堤上几乎没有行人,我握着潮湿的棒槌,紧紧地揣在怀里,母亲一贯胆小,我安慰她:“你千万别怕,坏人以为我衣服里藏的是枪。”母亲望着我,开心地笑了,“好,下次还带你一道。”近五十年过去了,那条小路已不复存在,我时常想起那次对话,多么想母亲再带我去洗一次衣服,想到这,眼不禁就又湿了。

      无须再寻。春,随处皆是。

    【审核人:雨祺】

        标题:胡铭:江边寻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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