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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全胜:写给波良兄长

  • 作者:李菲
  • 来源: 电脑原创
  • 发表于2022-11-22 18:39: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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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你走了,这一向我路都走不稳。天堂里就那么好么。多苦多痛都是人生,况且有真情、诗歌、音乐相伴。返乡的列车上,才知道前期湖泊为什么干涸龟裂;来南方后,听家人说,天空连日暴雨倾盆。那日送你,多想拉一曲《江河水》。我扛着花圈一步一步往前挪动,风一遍一遍演奏白色的大提琴曲,比马友友拉的凄婉。你睡在里面一句话没有,我站在外面一句话没有。你都走了,我说给谁听。

      是方块字牵着我跟你相识。你让它们分行排队,排得很短,疏密有致,构筑无限美丽的空间和意象,蕴藏对生命本质的理性拷问。有时你我意见相左,你说君子和而不同;我说是的,在文字上,你是君,我是子,子民的子。然后不断地变换角度和侧面思考,有殊途同归的时候,就相视一笑。你的笑声是那么磁性爽朗而富有张力,有时让我想起帕瓦罗蒂。

      1988年暑期,我跟在你后面,几乎每天傍晚都到金字排游泳。一边是山,绿树悬崖,一边是洗衣的棒槌声。你总蛙泳,双手每向前划一圆弧,嘴里就快速地喷一小口水。姿态舒展,不疾不缓。上岸后做几十个俯卧撑,我做得多一点,你就一边加油,一边数着个数。夕阳照得我们一脸通红,你一脸通红地说着对诗歌的恋情。你还把整个北岛介绍给我,让我对文字有着新鲜异样的感受。我喜欢在暴雨中游泳,硕大的雨滴砸在水面,乱象丛生;因为身侧有你,我就想着后面有老大老大的鳄鱼在追,心里一点也不害怕。

      你记得么,86年办《太阳鸟》文学社,你有些疯狂。那么多疯子扎堆一起,你用吹小号的手指来调理,把我们激越得一个个象热锅里蚂蚁,一个个汹涌澎湃。你是社长,舒鸿、方行、文军都是你的好帮手。你弄个秘书让我干干,怕我嫌岗位太妇女味,就哄着我在后面坠了个长字。我们经常在县工会楼上开会,你激情四溢,指点江山,我负责打开水拎上去。我胡言乱语地背舒鸿的诗句,说山的那边有个山妈坞;而舒鸿就背诵,来自热带的太阳鸟,并没有落在我们的树上。那时是你,让我们的生活流淌着诗歌,让诗弥漫在我生命里的黄金时代。

      前年夏天,你携爱子来深圳,吃住在成生先生家。成生夫妇全程陪同,意切情真,感人至深。我因瞎忙,只陪你一天,我真后悔。我知道大梅沙上空蓝色的云朵是属于你的。孩子们在海边嬉戏,我们用洁白的沙,覆盖着赤裸的身体,你说这样倾听海水的声音真好,那是心灵的呼唤。我知道你的心洁净得象天上的雪。我们说的话,和海水震荡同一频率,被海浪传播得很远很远,传到天边。次日亚华宴请,专门去超市买来茅台,喝到尾声,亚华夫人又添一瓶,我从你俩的身体考虑,强行制止,你深情地望着我,脸上写着好大的不悦。

      我妻子刚工作的时候在东流上班,那时你是文化馆长,她是你手下文艺骨干。在我最困苦的时候,你介绍她和我相识,之后我脸上的老人斑就渐渐退却,脸上就渐渐有了人的模样。我不仅没有感谢你,还做了件对不住你的事,就是把她这个昔日东流歌手培养成今日东至歌盲。妻子调侃说,结婚之后,因为心里天天唱歌,嘴里唱歌的能力就退化了。你也没有批评我。我当年在正统人眼里,约等于不良青年,一天只知道打球、登山、玩乐器、乱吼,披着我父亲遗留给我的破羊毛大衣,被别人说成这家伙骑车脚都是歪的。我知道你在我岳父母面前,说了许许多多关于我的好话,渐渐消除了他们的顾虑,让他们比较放心地把女儿嫁给我。

      这些年,我偶尔在忙碌了一天的傍晚打你家座机,但找到你的时候很少。我不太习惯呼你手机,怕那样可能打扰你。而你却不怎么打电话给我。你的行踪,我常听朋友说起;包括你近年发表的主要作品。可我除了每天写的日记,外来几年,基本没留一个字角。我知道我写的文字多半灰头土脸没有看相,尽管你多次褒奖,但我还是比较欢喜发表在抽屉或U盘里。每回见面,你总有新书推荐,说读书人不管走到哪里,手上不能脱书;即便暂没脱贫,也不能脱书。蒙你抬爱,把我这个四处飘零的游民也看成读书人,让我兴奋得不能自已。是你告诉我,犹太人在孩子周岁时,把蜂蜜滴在《圣经》上,让孩子吸吮,教他们从小就知道读书的甜蜜。

      你曾担任县剧团团长多年,我不明白你是否喜爱这项工作,那时身边美女如云,但我没有听到关于你的闲言碎语。后来相当长的时间,以你为核心团结在你周围的热爱文学队伍里,很有些异性才貌双全,可仍然没有丝毫绯闻。我内心无比钦佩。

      我远离故乡,也许你心里不怎么赞成,但你没和我说。我曾经听你说过,一个用心抚摸过文字的人,再俗也俗不到哪里去。在海边无数个呛水的日子里,我都用它来勉励自己坚守底线。其实每年春节回来,都想劝你少喝点酒,可话到嘴边总是退了回来,又想你有你的处事和应酬方式。有时你就象个大孩子,总是无法拒绝他人的善意,而情愿把自己的身体和精神弄得很疲惫。火热的夏天,你开了博客,也不对我说。你手术后在河埂散步碰到熟人,总是一再叮嘱别告诉我。可是现在,即便我这腔炽烈的情怀把所有的海水煮沸,又有何用!

      我的兄长,你走了,你真的走了,就这样一声招呼不打就走了。你这颗南方的太阳,怎么忍心将五月的末日演绎成生命的最后一天。从此,任凭风一遍遍演奏白色的大提琴曲,在那片白色的山冈。

    【审核人:雨祺】

        标题:李全胜:写给波良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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