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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脱轨者》作者 心怡【字数:14229】

第三十一章 更新时间:2022-06-23 18:47:23

情绪低落的肖玫妤,信也懒得给徐雷写了,过去常写的日记再也没有动过笔。才到悉尼时她每周一封家书,叙述自己的留学生活,有时她还能从打给徐雷的电话里,听到儿子在旁边带着稚嫩的奶腔喊“妈妈”,那是她多么开心的时刻啊。但这个月快过完了她不想动笔写一个字,也不知道该写什么,也不想再写什么。上课时她无精打采,她的指导老师克勒沃教授布置的那些课程论文,她都只获得了三分的成绩,勉强达到及格线。

  这件事被已成为闺蜜的李静雯知道了,怕她毕不了业,替她着急,询问她原因才知道被中餐馆炒了鱿鱼,无法挣到明年的学费,因此看不进去书。于是静雯便问她愿不愿去一家华人办的制衣厂熨裙子,每件能挣二十澳分。她有课时可以去学校上课,没课就去这家制衣厂打工。工厂的地点恰好也离中心车站不太远,是个从越南逃出来的华裔难民在澳洲落脚后办起来的,她跟老板相识。虽然肖玫妤从小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娇惯大的,没干过下力活儿,但眼前最重要的是为明年攒学费,就满口答应下来。

  这家制衣厂不大,十几名女员工多来自东南亚,有泰国人,也有菲律宾人,没人知道其中有没有非法移民。她们个子都不高,脸上的肌肤黑黝黝的,但深眼窝里那双清澈的黑眼珠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心。

  她第一天来制衣厂上班,她们像群乌鸦一样躲在一旁,叽叽喳喳观察她,可她们叽喳些啥她一句也听不懂。在这支娘子军中幸好还有位上海来的女人,叫张曼娣,比肖玫妤大几岁,替老板管理着这些女工。她看到厂里新来了中国人打工很是高兴,热情给她讲解如何同那些女工打交道,手把手教她使用熨斗熨烫缝纫工做的裙子。但那个从越南逃出来的陈老板,心却没有那么友善。在车间巡视时,他嘴里总不停催促工人们干快些。

  在这家小制衣厂打工虽然双腿不再麻木,但两只胳膊却如同机器人臂膀,不停地挥来舞去按压蒸汽熨斗,熨展一件又一件已成型的裙子。一天下来,她胳膊酸得回去连翻书的劲儿都没有了。

  第二天又来做工时,曼娣特意凑她跟前。俩人一说老家都在江南,一个在苏州,一个在无锡,彼此有了不少亲切感,曼娣很快成了她认识的第二个要好的中国朋友。

  曼娣是跟随丈夫来陪读的,一口洋滨腔英语说得像机枪扫射一样,速度快且不讲语法规则,反正别人能明白她的意思就行。从陈老板办起这家制衣厂,她就在这儿打工,是陈老板信任的人。

  她看见肖玫妤每天带的午餐都是自做的三明治,里面只夹有鸡蛋和几片生菜,没有火腿和香肠,关切地说:“玫妤,你身子骨瘦,该多吃点肉补补呀,不要营养不良了。”

  “我不怎么喜欢吃肉,怕身体发胖。”

  “你已经够瘦了,再节食对身体不好。”

  “我真不喜欢吃肉。”

  “你结婚没有?”

  “结过了,已经有个儿子一岁多了。”

  曼娣猜她不吃肉可能是为了省钱,轻叹了口气说:“你年轻又生得如花似玉,如果未婚来澳洲,找个老外嫁人就能逃脱打工的命。跟澳洲人结婚,拿上绿卡后上大学少交学费不说,还可以享受这个国家的社会福利。就是打工,也不必到这种亚洲人开的工厂卖命,生活一下子能改善很多。唉,咱们中国女人呀在国内都是那么傻,男人三两句好话一哄,就早早把自己嫁出去了,出国后生活艰难才知道后悔,可后悔也晚了。既然你已经成家,干嘛不为你先生申请来澳洲探亲呢,他来的话可以打工助你上学呀。再说啦,你们长期总不在一起,没有夫妻床笫之事也不行,他的心会慢慢被别的女人勾走的。”

  虽然她已对徐雷提不起兴趣,但明年的学费要筹集,还要挣生活费,曼娣的话还是引起了她心动,便问:“我先生和儿子要来澳洲陪读需办哪些手续?”

  “不麻烦的,你带上护照去彼得大街的州海外留学生办公室,我记得好像在十一层。在那儿你填份配偶探亲申请表,然后你先生在国内公证你们的夫妻关系,办好护照,去大使馆申请签证后夫妻就能团圆了。”

  肖玫妤眼前一亮,心情好了许多。下班后回去,不等叶列娜开口,她先勤快地拿起吸尘器清扫各个房间,然后进厨房又做了几个菜讨好老太太,想让她同意徐雷和孩子来后也住这里。

  叶列娜全然不知她的心思,看她做家务很卖力,吃过饭后特意冲了两杯咖啡,兴致勃勃叫她来客厅:“肖,你上课回来又干这么多家务,还做了饭,身子肯定累了,过来坐下喝杯咖啡休息一下吧。”

  趁着老太太这会儿心情好,她试探着说:“叶列娜女士,我来澳洲已快半年了,每天都很思念在中国的儿子和丈夫,想让他们来澳洲陪伴我读书。到时我们可以共同为你打理花园,做各种你喜欢吃的中国菜,你有什么好建议没有?”

  老太太听到这话,正舒展的眉头很快布满皱纹,犹如一张绘着复杂曲线的海图。她呷一口咖啡,怏怏不快说:“肖,我不反对你丈夫和孩子来澳洲陪伴你,只是我家这两间卧室和一个客厅,面积都不大,我不希望有男人身影,我喜欢的是周围的安宁不被打扰。如果你丈夫一定要带孩子来陪伴你的话,我想到时候你们最好能搬走,另找个大点的地方居住,有时间我去看望你们。”

  两人间的融洽气氛眨眼间被叶列娜的率直扫得荡然无存。但老太太并不在乎她有什么感受,喝完自己杯中的咖啡后,看她依然坐在沙发上发愣,把杯子放到茶几上,冷冷地道声“晚安”便起身回卧室了,留下她一人独坐在沙发上。

  过了一会儿她缓过神儿后,起身去厨房把叶列娜为她冲的咖啡一股脑倒进水池里,生气地想:“你一个快七十岁的老太太,怕什么男人,徐雷来了还能强奸你不成?”

  但生气归生气,叶列娜这么强硬地反对男人住进来,徐雷来后她们全家不得不从这里搬走。如果在外面找处大房子,费用会远远高于住在这里。而在制衣厂每周挣的那百十个澳元,既要养家糊口,又要准备明年的学费,根本顾不住全家花销,她甚至有可能读不完学位就得卷铺盖回国。这时她突然觉得自己真如曼娣说的那样太傻了,当初为跟丁肇強逞强,闪电般选择和徐雷结婚,在这最艰难关头,不但得不到他的任何照顾,还要处处受他拖累,有这样一个不顶用的丈夫,还不如没有的好。夜里想了许久,她放弃了让徐雷带儿子来陪读的念头,打算读完硕士学位尽快返回文理大学。

  没过几天曼娣问起她丈夫来陪读的事儿:“玫妤,你去过海外留学生办公室没有?我听说移民局已放开海外学生配偶探亲限制,很多中国留学生都在抓紧为老婆孩子办手续来澳洲。你该抓住这机会,把他们爷儿俩赶快弄来,全家聚齐之后再设法儿留下来。”

  她默默地摇摇头。

  “怎么,你又不想让他们过来陪读了?”

  “我一个人每天都在为生计奔波,我先生英语不好,来了如果找不到工作,身边再带着快一岁的孩子,生活岂不是雪上加霜,还不如我读完学位早些回国。”

  “你不要怕难呀,人来之后就有办法了。”

  “唉,你不知道,我先生他教哲学,全靠吧唧两片嘴皮子吃饭,在学校里课堂上给学生说道说道还行,一出校门自己都不知道该去哪儿找活路了,来这里还不是要靠在我身上。再说了,我那挑剔的女房东不知为啥对男人那么反感,坚决反对我先生住她家里。去别的地方单独租套房子吧,价格太贵,我又付不起钱,你说该咋办?”她不满地嘟囔说,“人家女人出国,背后一切都靠自己老公撑着。他可倒好,来了我还得为他操心,这样还不如暂时别让他来更好些。”

  “那你们全家团聚得等多长时间啊!有人来了看日子过得太辛苦,就借口国内没人权,然后去移民局申请难民身份,这样就可以早点摆脱生活困境,你读书也不再需要付高昂学费了。当然,你也可以像一些东南亚非法移民,先设法黑下来,等待以后澳洲政府大赦。陈老板原来不也是难民吗,从越南走海上千难万险漂过来,一入澳洲国籍就高人一等了。现在你趁有合法学生身份,只管让你先生带儿子先过来,如果他找不到工作,你无法支付学费,也可以试着走这一步嘛。”曼娣又给她出主意。

  这话让她想起了徐雷让她伪造唐子介推荐信这件事儿,至今还在心有余悸,生怕克莱沃教授会给文理大学写信去核实,发现真相后开除她。徐雷来了再以人权借口申请难民身份,自己将伴着谎言在世上活一辈子,这不是自己不远万里求留学的目的。

  “要我那样做的话,我宁愿马上回国,也绝不让他过来当难民!”

  看她有点不高兴,曼娣知道自己的建议不是好主意,马上换了话题说:“玫妤,我最近起了个英文名儿,以后你就管我直接叫‘琳达’好了。通俗,也好记。”

  “你的中文名字挺好听的,很有咱们江南小女人韵味,为什么一定要改成英文的?”

  “不改不行呀,外国人叫不准‘曼娣’俩字读音,喊我老像是英文的‘星期一’,而且声音怪怪的。再说我先生一拿到博士学位,我们就要申请入籍,老用中文名,会让当地华人觉着我们始终是大陆人,被他们瞧不起。我看你也起个英文名吧,将来会有好处的。”

  国内读大学时,美国外教为方便记忆学生名字,曾给他们班每人起过一个英文名,有叫雪梨的,有叫凯蒂的。她的名字叫露茜,但班上没哪个同学认真用这个名字叫过她,父母甚至连她曾有过这样一个英文名都不知道。毕业后随着同学们奔向天南地北,她的英文名子早被人淡忘了,那只是大学浪漫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现在曼娣想起个英文名儿她理解,但觉得这年近不惑的女人好幼稚,即便改了爹娘起的名字,但她的肤色和面孔是无法改变的,不愿跟她学,于是说:“这我可得好好想想。”

  下午下班回去,叶列娜交给她一封信,是徐雷写来的。他信中说最近丁丁吃饭胃口不好,常有拉肚子和发低烧现象,可能是他不会带的缘故,催她尽快为他们父子申请赴澳的探亲手续,一家三口在悉尼团聚后,儿子就好照顾了。

  离开国内才刚半年,儿子就得了病,还常发低烧,这可不是好兆头。她又恼又怕,连夜写回信责问他咋当爹的,把儿子养得病成这样。同时又给自己爸妈写信,要他们赶紧把丁丁接回家送市里大医院检查治疗。

  这一宿她都没睡着,满脑子都是儿子黄皮寡瘦,病魔缠身,两只大眼睛无精打采望着她喊“妈妈”的可怜模样。第二天一早把两封信投进车站旁边的邮筒后,她精神恍惚地来到制衣厂。

  曼娣在车间查看女工们上班人数时,见她脸色失了血一样苍白,熨衣服时手脚好像都不听使唤,慢腾腾的,走过来关切地悄声问她:“玫妤,今天你气色特别不好,是不是身上大姨妈来了?不行回去歇着吧,反正你打工是按件计酬的。”

  “曼娣,我有个事儿想求你。”她有气无力地说。

  “有啥事儿你只管说,姐能帮你的一定会尽力。”

  “我想借你五百澳元。”

  “借钱?”曼娣不解地问,“这五百澳元折合四百多美元,能换人民币三千多块,你突然借这么多钱干啥?”

  “我丈夫来信说儿子在国内生病了,最近老发烧,我怕他害什么大病。我老公工资不高,我想赶紧寄点钱回去,让我爸妈带儿子去大医院里好好检查一下,治治病,可我身上现在钱不够。”

  曼娣的面容露出了难色:“唉,玫妤,要是其它事情还好办。不瞒你说,我先生要读完博士学位,还得再交一年学费,这钱都靠我打工来挣,我们整天也在为钱发愁,手头一时还真没有多余的闲钱。要不你再等些日子,咱们再想想看有别的办法没有?”

  “算了。”看曼娣这样为难,她不再多说了。

  这时,陈老板来车间里巡视,曼娣看见后忙转身走开了。他瞧见肖玫妤手头很慢,走过来站在她身边提醒她:“肖,今天你手头得快些,为格瑞斯服装超市做的这批裙子下午四点钟要交货,到时货补不上去,超市要罚款。”

  心里一边惦记着儿子病情,想借点钱寄回去又无处可借,另一边老板还催促要她干快些。下午她终于精神崩溃,一下子晕倒在工作台前。曼娣看见,慌得跑过来扶她躺在一条宽凳子上,然后快步去叫陈老板。

  他闻讯赶过来时,她已经苏醒,睁眼看见旁边几个菲律宾女工不安地望着她,便试图站起来回到工作台前。

  “玫妤,你身体太虚弱了。别动,我叫人给你冲点糖水来。”曼娣忙上前扶住她。

  陈老板对旁边的菲律宾女工说:“还不快拿几块方糖来给她冲水喝!”

  “陈老板,不……不用了。”她还是坚持着站了起来。

  “肖,你行不?”陈老板问。

  怕再被解雇,她咬着牙说:“我行!昨天夜里失眠,刚才有点头晕,可能是血糖低,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能行就坚持一下,为超市运服装的货车会准时过来的。”

  曼娣看她摇晃着走向工作台,担心她坚持不住,就把陈老板叫到一边儿低声说:“陈先生,她的身体我看不适合再掂熨斗了。她身子太单薄,手头又慢,这样干一天挣不到几个钱不说,再晕倒危险可就大了。这儿的工会知道的话,会控告你虐待工人的,能调个活儿最好还是给她调一下吧。”

  “我让她干什么,难道雇她来闲养着?”陈老板乘船从越南逃出来后,也是经过几年打拼,才办起了这家小制衣厂,生意刚有点起色。

  “她在这儿念书,老公一时过不来,孩子在家也突然生病了。让她干点轻松的活儿,兴许能缓解点她的痛苦。”

  “厂里除了做裙子还是做裙子,踏缝纫机她不会,熨衣服她手头上不去,还有哪样活儿她能干?不行的话你把工钱给她结算一下,让她以后别来了。”

  “陈老板,你不能辞掉她,那样的话我也无法为你出力了。”曼娣为了保护她,连威胁的话语都说出来。

  “那你看她能干点啥?”

  “她去剔裙子上的线头更合适吧,这活儿轻松些。”曼娣说着,目光转向车间门外。一个叫鲁比的菲律宾矮个女孩儿站在那里,正埋头用小剪刀认真清理着每条裙子衣缝中裸露出的线头。

  她毕竟在厂里时间久了,管理着这些女工,许多事情还得仰仗她跟她们沟通,陈老板不能不考虑她的建议,便顺着她的眼神朝门口望了望,略微思考一番后让步了:“只给她这一次机会,我的工厂开业时间不长,养不了闲人!”

  随后他走过去对肖玫妤说:“肖,你跟我来。”

  她以为老板要辞退她,站着不愿动:“陈老板,我能行,这会儿身体已恢复过来了。我干快些,把刚才的时间补回来。”

  “玫妤,陈老板不是要辞你。我刚才建议他给你调换个活儿,去清理裙子上残留的线头。这是裙子出厂前最后一道工序,论小时计工钱,一小时四澳元。虽说你挣钱要少些,但活儿也不累人,快去吧!”曼娣忙向她解释。

  “琳达是为了你好,鲁比是个子矮,脚够不着缝纫机电踏板,才让她去剔裙子线头的,其他人想干这份活儿我还不同意呢。”陈老板在一旁说。

  她这才打消心中疑虑跟他走过去。

  走到鲁比跟前,陈老板让她把手头的活儿交给肖玫妤,然后手把手教她,怎样把缝纫机留在裙子衣缝里的线头挑出来,用小剪刀一根根祛除掉。

  果然这份工作不很累人。虽然心里仍牵挂着儿子,但她不敢再分心,像修饰尚不完美的艺术品一样,把每件裙子上缝纫机残留的线头,都用小剪刀剔除得干干净净。一个小时后这些完美无缺的裙子,整整齐齐被挂到了衣架上,等候超市来拉衣服的货车。

  四点钟工厂即将下班时,一辆中型白色厢式货车徐徐驶来。

  司机倒车进入厂房装货平台时,从后视镜中看见只有一瘦弱女子在地面上来回忙活着,停好车便下来帮助她。

  这是个地道的白人,有一头卷曲的金色头发,身材硕壮,脸上有许多胡须。虽然尚在冬天,可他上身仅穿件猩红色的套头运动衣,下身是条黑色秋裤,脚穿一双蓝色旅游鞋。

  下车后他蹲下系紧鞋带时,运动裤没法裹紧他的肥臀,有三分之一白花花地从裤腰中涨出来,把通向肛门的臀沟呈现在她眼前。

  肖玫妤脸赶忙扭向一边。

  “嗨,女士,我叫埃文斯,你好。”他系好鞋带起身,打开车厢门,对脸还涨红的女士大声打招呼。

  “澳洲男人在女人跟前这样不拘小节。”她心想。本不愿理睬他,可是人家先张了口,她只好应一声“你好,我叫肖玫妤”,随后就费劲地举着衣服架子往货车厢里送。

  埃文斯忙跳上装货平台,接住衣架在车厢里摆放好。接下来没让她再动,用两只有力的大手一边掂起一架衣服,很轻松地塞了进去。没多大工夫,地上挂满裙子的活动衣架被他干净利落地全部装进车厢里。

  把车厢的卷帘门拉下上锁后,他坐进驾驶室发动汽车。

  肖玫妤上前刚说声“谢谢你”,别的话尚未出口即被他打断:“女士,能帮助你是我的荣幸,拜拜。”说完他发动汽车走了,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埃文斯话虽不多,却给她留下了很阳刚的印象。晚上躺在床上时她还在想他的举止,觉得这个男人挺有个性,身上有和丁肇强许多相像的地方,不像徐雷总华而不实,也缺少男人的野性。想到这里,她记起来澳洲前俩人为丁肇强那封信吵的架。那封信她已经撕掉,此刻只能凭记忆回想信中她感到实在的每一句话,想从中猜出他现在会在干什么。想了一会儿她又觉得他离自己已十分遥远了,思路便又回到儿子和埃文斯身上,思念儿子的同时,觉着今天遇着的这个热心肠澳洲人,粗犷的性格带有不少让女人喜欢的细腻之处。

  尽管心里一直惦记儿子的病情,但不知怎的,再去制衣厂里打工,到快下班时,肖玫妤总会不自主地伸头向厂门外的马路上张望。

  这个举动让曼娣察觉了,好奇地问她:“玫妤,你老往外面马路上望什么?”

  “你神经过敏呀,我只是在盼着能早点下班回去看书哩,学校要期末考试了。”她脸红了。

  然而,一周过去了,拉衣服的货车并不是埃文斯驾驶的。

  就在他的形象从她记忆里快要消失时,这天下班前,一辆厢式货车飞快驶进厂里。车一停下,她一眼就看见他坐在驾驶室里,竟抑止不住冲动,主动上前打招呼:“嘿,埃文斯,你好。”

  “你好,肖女士。”他也一眼认出她来,打完招呼后赶忙下来帮她往车上装衣服。

  两人三下五除二收拾完手边的活儿已是四点钟,女工们下班开始陆续往厂外走。

  看她拍打完掉落在身上的残留线头,拿起装饭盒的提兜也要下班,他问:“嗨,肖小姐,你住在哪儿?”

  “多塞特大街。”

  “那条街离哪儿近?”

  “距艾平火车站不远。”

  “艾坪车站?”他想想说,“上车吧,今天的衣服要送到伊斯伍德购物中心,刚好路过艾平,我可以顺道捎你过去。”

  开始她还犹豫,怕在曼娣嘴里留下话把儿,但当他有力的臂膀伸过来时,她还是不自主地拉着坐上去了。

  路上埃文斯饶有兴趣问她:“肖女士,你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

  “中国人。”

  “来澳洲做什么?”

  “留学,学习英国文学。”

  这话让他感到高兴:“我刚好在迈克理大学学中文,是半日制学生,晚上上课,主修中国文学课程。我对中国古典文学特别喜欢,你能不能抽时间辅导我,我付费,一小时十澳元。”

  “行啊。”听到有挣钱的机会,她兴趣上来了。

  “什么时间我能去找你上课?”

  她这才想起叶列娜定的家规,不许往家里带男人,又连声摆手说:“恐怕不行,不行,我那个女房东不让外面的男人进她家门。”

  车行驶到埃平车站附近时,埃文斯拿起地图,开始寻找多塞特街的准确位置。一走过车站旁边的小邮局,肖玫妤瞅见前面教堂的十字架,马上认出路来,引导着他走向十字路口。

  他要把她一直送到家门跟前,她担心被叶列娜瞧见,坚持在街口处下了车。

  过了两周,埃文斯告诉她:“肖小姐,我们大学学中文的学生越来越多,中文系老师人手不够,想找个读文学硕士的中国学生作临时助教,晚上给学生上口语课。我向系主任伊恩博士推荐了你,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离开了文理大学,她一直很怀念课堂上和学生在一起的日子,难得在澳洲又有机会走上讲台,她忙高兴地答应下来:“那当然太好了,我喜欢教书,正求之不得。谢谢你,埃文斯。”

  两天后埃文斯带她去迈克理大学中文系见了系主任伊恩博士。知道她在文理大学里教英文,研究的又是文学,他很爽快地答应让她作临时助教,每周给学生教四个小时口语,报酬一小时三十五澳元。

  有了这份报酬优厚的工作,她心里踏实多了。

  一周后,埃文斯又提出让她辅导自己学中文。,

  “肖女士,我帮你找了份工作,学中文你总该帮帮我吧?如果去你那里上课不方便,我可以接你来我的住处教我。”

  “那……好吧。”

  对埃文斯的要求她无法再拒绝,思付了好一会儿,终于答应每个周末晚上去他的住处教一次汉语。

  

  埃文斯住在艾平北边诺曼赫斯特区一套租来的房屋里。那里是片丘陵地带,有不少小山岗,上面生长有许多一抱粗的落叶松,枝叶苍郁,遮天蔽日,他的住房就位于一个小山岗下面小街路边。

  “这个地方树真多,夏天一定很凉爽。”肖玫妤跟随埃文斯下车,望着四周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说。

  “院子后边还有个小游泳池,劳累时你可以在水里放松一下自己。”

  走进埃文斯房子,女人的特有敏感让她嗅出,这屋里长时间没有过女人气息了。只有客厅墙上挂着的四幅中国古代四大美女的工笔画,上面的貂蝉、王昭君、西施和杨玉环瞪眼在冰冷地陪着他。

  见她目不转睛盯着画上的人物看,他在一旁解释说:“这些画是我去中国旅游时购买的,上面的中国古代女人都很性感,每天回来我都喜欢看上她们几眼,可惜她们都是不会说话的哑巴。”随后他拿来汉语课本递给肖玫妤,竟是本《红楼梦》。

  “在学校伊恩博士给我们上课,讲的是里面的故事情节,我们课后要把他讲过的段落对照原文翻译成英文。哎呀呀,这部小说里人物太多,有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袭人、迎春、秦可卿,她们之间关系太复杂,很多地方我听不太懂,所以要请你把我没理解的段落再细讲一遍。”

  她认认真真讲了几段贾宝玉和林黛玉初次见面,互生好感和爱慕内容后,埃文斯突然问她:“从你讲的内容看,中国古代青年男女表达爱情方式很奇特,都是以目传情吸引对方,不直说。现在俩相爱的人还这样表达爱意吗,他们敢不敢一见面就公开接吻?”

  她的脸瞬间红了,觉得自己晚上独自伴个单身男人,孤男寡女的,容易让他有非分之念,顿时起了防范心理。

  “你这问题我很难回答,你该回课堂上问伊恩博士去!”她抬腕看看手表,来这里已够两小时,起身说,“我该走了。咱们事先说好的,一次只上两个小时课。”

  他看了下桌上的闹钟,起身从钱夹子里掏出四十澳元递给她:“这是你今天晚上的报酬。”

  “咱们说好的是每小时十个澳元,我不要这么多。”她坚决不接钱。

  他把钱硬塞进她手里:“这是你应该得到的,因为你上课前还要做准备,那也是劳动啊。走吧,我开车送你回去。”

  埃文斯把钱硬塞进她手中后,她没有再多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到了多塞特街口,她依照习惯下车,没想到他也跟着下了车。

  她忙上前一步低声说:“埃文斯,谢谢你对我的友善,快回去吧,天很晚了,拜拜。”

  就在她转身要走时,他突然抓起她的手深深亲吻了一下。

  被他突入其来的举动弄懵了,她一时不知该怎样反应才好,使劲甩开他的手难为情地跑回住处。

  埃文斯摸了一把满是胡茬的下巴,直到看见她走进房门后,才开车掉头走了。

  肖玫妤进到屋里时脸还很热,背靠着门想:“埃文斯果真是个不守规矩的男人,对女人动手动脚的不正经。我是结过婚的人,已有了孩子,怎能让他这样对我?”

  叶列娜听见她回来,从卧室出来说:“肖,今天又有你一封中国来信。”

  她忙接过来一看发信地址,是爸爸写来的。她刚要拆开,叶列娜又说:“肖,后花园的草坪已经有一周多你都没浇水了,草尖开始变干,篱笆墙下几棵美人蕉上的红色花朵也枯萎得发黑了,周围还积有不少干叶,你得抽时间赶快收拾一下。”

  肖玫妤虽不再对她有多少好感,但又不得不笑脸应付:“噢,叶列娜女士,最近我上课比较多,这活儿周末我来干。”

  “周末,周末,为什么总会在周末才有时间呢?”老太太不满地嘟囔着,想不通她每天怎么会有那么多课要上。

  她没再说话,心想:“什么时候我能独自在外独租一套房子,就不再过这种寄人篱下的日子了。”

  回到自己卧室,她迫不及待拆开爸爸来信,读完才知道丁丁早已被他和妈妈接回了身边,照顾得很好,只感冒过一次,没有时常发烧现象。信里还夹有一张丁丁最近的照片,上面儿子胖乎乎的,一双大眼睛开心地望着她笑。她长吁了一口气,高兴得拿着儿子的照片亲了又亲,明白了徐雷对她撒谎,是想利用她对儿子的想念,催她早些为他办理来澳洲的手续。这一晚上,她对徐雷特别生气,许久没有睡着,恨他对自己说瞎话,在自己最艰难的时候帮倒忙。

  第二天去制衣厂打工时,她想起头天晚上手被埃文斯拿着亲,还觉着脸皮儿发烫。尽管下班时做好的裙子已被别的货运司机拉走,但她有种感觉,他今天肯定会来找她,便有意躲在车间深处不露面。

  曼娣看表已到下班时间,她不愿离开,好生奇怪:“玫妤,怎么今天不着急回去看书了?”

  “你先走吧,我等会儿要去超市买点面包。”她找了个理由。

  “玫妤,上次你向我借钱给你儿子看病,我手头紧拿不出来,心里一直过意不去。上星期我又在一家物业公司找了份钟点工工作,晚上去一座写字楼当保洁员,活儿也不累人,就是去把办公室和楼道卫生间打扫一下,清理干净办公垃圾,擦擦桌椅,你愿去的话我今天可以带你去见物业公司的老板。澳洲人给的工钱多,一小时十二澳元,比这儿多挣不少,你可以快些存点钱寄回去给儿子看病。”

  她心有点动,多份工作可以多存点钱。可一想到埃文斯也许马上会来,怀着怕见又想见他的复杂心情,她犹犹豫豫地说:“好是好,可我今天……”

  “要有事儿的话你先办事儿,去见物业公司老板过一天半载也不迟。”看她一时动不了身,曼娣便往外走,到了厂门口,就看见埃文斯开着自己的轿车过来。

  “琳达,你看见玫妤没有?”他停车问她。

  她指指车间里面,随即喊:“玫妤,外面有人找你。”

  他下车径直走进去,看见肖玫妤独自坐在一个熨衣台前发呆。

  “我今天是顺路过来,想把你捎回去。”他微笑着说。

  “你还顺路回去吧,我马上要去超市购物。”她不理会他的讨好。

  “我正好也想去超市买点香肠和啤酒,咱们可以一块儿,免得你多走路。”

  “购完物后我还要跟琳达去另一家公司当保洁员。”

  “我送你俩一起去,反正开自己的车很方便。”

  “坐你的车我会头晕。”

  “不要紧,我路上开的慢些,刹车踩轻点,不会让你感觉不舒服的。”

  无论怎样拒绝都挡不住他的执着,她只好起身跟他出来。一坐上车她马上又说:“我哪儿都不去了,你送我回去吧。”之后便不再吱声。

  

  此后,肖玫妤要写克勒沃教授布置的期中论文,向陈老板请了假,有两周时间没去制衣厂上班。埃文斯见不到她人,打电话也没人接,让他急得心里发疯,托曼娣捎话给她,他急需要看懂《红楼梦》的几个章节,准备写自己的毕业论文,需要她帮他选定论文题目。

  她托嫚娣捎话给他,自己没有时间,身子也不很舒服,以后不能再辅导他了,让他另找个中文教师。

  听说她身体有病了,他执意要来多塞特街她住处探视。她知道他说了就做的急脾气,而叶列娜又不欢迎男人到访,害怕他来了叶列娜真会把自己撵出家门。再说,如果一直躲着不去制衣厂打工,她也无法继续积攒第二年的学费。因此心里无论怎样不情愿,最终还是不得不让曼娣传话,自己周末去他那里。

  两人一见面,不等他开口,她脸已先红了,气呼呼地说:“埃文斯,你知道吗,我好恨你,你们男人都是好色之徒。我已结过婚,不是你们澳洲人嘴里的小姐了,是女士,而且还有个儿子。上次你送我回家时的行为,是对我极大的不尊重,你骚扰我!现在我正式告诉你,我有家庭,生活很幸福,以后你不许手脚不守规矩!”

  “我情不自禁,觉得自己跟中国女人天生有缘,见你两次后就喜欢上你了。你就同这些画上的古代美女一样娇媚,如果当时我知道你有丈夫,可能也忍不住要这样做。我不想学你们中国人,有爱不直说,藏在心里兜圈子,让人胡猜乱想。澳洲男人喜欢谁,都会直接告诉她,再说我那样做也是尊重你们女士的一种礼节。”他并没有认真对待她的指责。

  他当面直言不讳表示喜欢她,她的心脏“嘭、嘭”直跳。她躲开他的亲近,低着头说:“埃文斯,我们从小没受过你们这样的教育,中国人的礼仪是男女授受不亲,求你以后再别这样了。如果你不答应我,我现在就走,一句汉语也不教你,也永远不再见你的面。”

  她神色这样严肃,他当真了,起身拿来课本说:“好吧,我对上次你冒犯你的不礼貌行为正式向你道歉。现在咱们开始上课吧,你帮我看看我的毕业论文选什么内容写最合适。”

  但她却没心思教他了,话题拐了弯:“埃文斯,你这么大年龄了,怎么没见你有女朋友?”

  “曾有过一个,我们同居一段时间后分手了。”

  “你为什么不跟你父母住在一起?”

  “他们住在沃伦冈,不愿意到大城市来。而我为了工作,必须来悉尼,这里就业机会多,所以现在一个人租房住这里。”

  “噢。”旋即她又问,“那你为什么不再找个女友呢?澳洲女人多是北欧移民后代,金发碧眼,身材窈窕,可比亚洲女人更有魅力,更性感。在认识我之前,你是否跟别的澳洲女人有过交往?”

  “有过。”

  “跟几个女人交往过?”

  “有六、七个吧,最早的一个是我十三岁时结交的小女友。”

  “才十三岁?”

  “这有什么,还有十一岁女孩找男友的。”

  “你春心萌动这么早,都跟她们都那个过,我是说上过床了?”

  “跟几个年龄大些的上过,不是所有的。那时候什么还都不太懂,不过这一切都已过去了。”

  “她们之中难道没有一个你真心喜欢,愿意和她白头到老的?”

  “没有找到那种感觉。要说人一生中喜欢谁可能是上帝安排好的,由不得自己。我不能说澳洲女人不美,可她们再美也不能乱我心了。我现在心里真正喜欢的是你这样的东方女性,温柔,娴淑,只是你已经有了家,对我来说太遗憾了。”

  “是的,我有丈夫和孩子,你还是老老实实娶个澳洲女人为妻,一块儿过日子吧!”

  听她一次次提到她丈夫,埃文斯问:“你丈夫是干啥的?”

  “他也是教师。”

  “长得很酷吗?”

  “说不上。但他有一米八的个头,比你高些,没你壮实。”

  “你非常爱他?”他盯着她的眼睛问。

  这话她不知如何回答为好。和徐雷从相识到结婚只有短短三四个月时间,两人真正谈情说爱的日子屈指可数。而自己选择这样的闪婚,都是为了报复丁肇強,也为了满足自己母亲的心愿,这种缺乏感情的婚姻怎能代表自己很爱他。可不这样说,她口口声声对埃文斯表白自己有丈夫又有何意义?

  “我想是的。不过我们之间距离太近了,很难让我感觉到他身上的优点。”半晌她才低声说出这句不太想说的话。

  看她不想谈论自己家庭,埃文斯便把话题转到澳洲的生活上。他饶有兴趣地告诉她,自己在内陆荒原上身穿夹克,头戴毡帽,身背旅行帐篷,像探宝的独行者一样旅行过多次,见过各种野生动物,有袋鼠和树熊,还有蜥蜴和毒蛇,并把拍到的照片一张一张拿给她看。

  “今年休假时我想带你去趟堪培拉,在那儿的国家公园里你能亲眼看到这样的野生动物。毕业后如果你愿留在澳洲生活,我会……”

  

  两人不知不觉间扯到了十点多,肖玫妤不经意间看了眼手表。

  “哎呀,埃文斯,大事不好,我差点忘记时间了,得马上赶回去。房东叶列娜太太要我每天必须十点前到家,过了这个点她会很生气。”

  “好吧。”埃文斯起身从钱夹子里拿出一张百元澳元大钞递给她,“这是你今晚来我这里上课的报酬。”

  “可我今天并没教你一句汉语,也没有讨论你的论文题目,这钱我无论如何不能收!”

  “陪我聊天也是劳动,这钱你必须收下。我知道你在制衣厂里打工挣钱很少,在迈克里大学上的辅导课也不多,澳洲政府还要收你明年的学费。拿上吧,如果你挣不够明年学费的话,到时我会想法儿去银行贷款为你支付一半,帮你度过这个难关。如果你不喜欢你的房东,也可以搬到我这里。你看,我这儿还有间房子空着,住在这儿你还可以再省些钱。”说着他把手里的百元大钞硬塞给她。

  正处在经济困境中的肖玫妤听了埃文斯的话,心里顿时有了某种依靠,留在悉尼读完硕士学位的前景也明朗了。

  他随后开车又送她到多塞特街口。下车告别时埃文斯在昏暗的路灯下情不自禁吻了她脸颊。这次她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他的“骚扰”,对他说声“拜拜”后飘然而去。

  埃文斯坐回车上则低头合掌对着街口教堂的十字架祷告:“这个中国女人性格温柔可爱,她的黑眼睛犹如天上星星一样明亮,声音柔美得像小提琴演奏的音乐篇章,我爱她胜过爱任何人。仁慈的天父啊,人饥饿时,你会带来食饼,寒冷时送来皮袄。奉你的名,我祈祷也能找到这样一个温柔恬静的中国女人吧!”

  

  肖玫妤跨进家门时,时间已近十一点。听见她回来,叶列娜披着睡衣从卧室出来,脸拉得老长,问:“肖,你今天晚上去了哪里?”

  “给一个澳洲人教汉语。”

  “不管在外面干什么你都要按时回家,这我早已经吩咐过你多少次。有人刚才从中国打来电话找你,你不在,过会儿他还要再打。”

  “是谁?”

  “是谁我不知道,反正是个男人。”

  “他一定是徐雷。”她猜想。

  果然时间不长,电话铃响了,叶列娜拿起话筒一听,就从卧室探出头喊:“肖,你的电话,这么晚吵得我不能睡觉,以后你不许这么晚回家!”

  她知道自己严重违反了叶列娜的家规,小心地走进她房间接过话筒。

  “喂,玫妤,你的信我收到了。我很想念你,儿子也需要你,你看我们俩啥时候能去澳洲和你团圆?”电话那端传来了徐雷惴惴不安的声音。

  她言辞冰冷地回答:“我在这里辛辛苦苦打工上学,你在家里不好好带儿子,还给我说瞎话。明明孩子有我爸妈在家照看着,你却说是你带的,还说他有病,对我施加心理压力,要你来做什么?”说到这儿,想到自己在唐人街餐馆饱受的白眼,在制衣厂打工遭的罪,超市里购物不顾脸面专找价格便宜的食品,她鼻子一酸泪就涌进眼眶,但看到叶列娜披着睡衣站在旁边,又强忍不让泪珠落下来。

  “我是看你最近给我写信越来越少不得已才这样做的,儿子真的很需要妈妈。他早已忘了你的模样。我带他走出家门,只要有年轻女人上前抱抱他,他都紧搂人家脖子,大声喊妈妈,不放人家离开,他太缺少母爱了。”

  她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溢出眼框,顺着两腮落下来。抹了把眼睛后她仍冷淡地说:“我爸妈早已来信告诉我,没让你一人带着丁丁过。你不愿尽当爹的义务可以不去看他,也不能欺骗我说孩子有病!”

  徐雷急了,在电话那端大声嚷着说:“前段时间我要复习报考博士,无法照看孩子,迫不得已我才把他送走的。后来我在咱爸妈那里看他精神不好,才编了他有病的假话。现在我已放弃了考博士念头,准备把儿子接回来去澳洲跟你尽快团圆。等到了你身边,我会把一切给你解释清楚的。”

  “徐雷,你知道我心里最恨的就是说谎话又不脸红的人,对别人说谎,也对我说谎。你还是好好复习考你的博士吧,不用来澳洲,我也不愿见你!”说完她“啪”的一声把电话挂断了,向叶列娜冷冷地道声“晚安”后回自己屋里。

  她刚收拾好床铺,叶列娜披着衣服敲门进来问:“肖,刚才跟你通话的是不是你丈夫?”

  她默默点点头。

  “如果你跟他的话没说完,可以打这个电话再说几分钟,话费记到我名下。”显然叶列娜刚才看到了她难受的样子,想让他们夫妻多说几句。

  她神态疲惫地回答:“谢谢你的好意,我想是不用了。晚安,叶列娜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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