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隐入尘烟》放影后,反响很大,好评如潮,有的观众说《隐入尘烟》是一部伟大的作品。既然是一部伟大的作品,那么,编剧,导演,演员,想必一定有其不可复制的过人之处。我是一个平庸的人,但我在观看这部电影时笑了,也哭了,而且笑了一次,哭了数次。笑过哭之后,电影里的很多情节,主人公那悲惨的命运,凄苦的脸神,以及它带给我的感动,搅动得我心神难宁。也想谈谈自己的感受。
一、首先,说说剧情。
男主人公叫马有铁,父母都不在了,落入不仁也不义的哥嫂的魔掌。当奴隶使唤,苦干了一辈子的活,到侄儿要娶媳妇时,家里就容不下这个累赘了,一个老光棍在眼前晃来晃去,多碍眼。用二百元买来了一个残疾女人,把他顺理成章地打发了。
女主人公叫贵英,更是一个苦命人。父母双亡,因她残疾,被可恶的哥嫂百般虐待,她只因给乞丐一个玉米棒,就被她的亲哥哥打得小便失禁。
苦命的有铁,他哥给他买来的媳妇贵英,也是一个苦水中泡大的人,他们二人的婚姻,就这样冰冰凉凉的开始了,见证他们婚姻的,就是在屡次搬家的时候,没有忘记带走的那一个红红的大“囍”字。
“都是天涯沦落人”,在苦难的生活中,两颗在苦水中浸泡过的心,也慢慢地靠近。他们连一个属于自己的栖息身之地也没有,三次搬家,搬走那些破烂似的家什:一辆破车,一个毛驴,一窝鸡娃;每次搬家,总没有忘记搬走那个燕窝。夫妻二人自己辛辛苦苦盖了泥巴房子,端端正正地贴上那个大红“囍”字,有铁又把那燕窝安在屋檐下,总算有了属于自己的家。
他们夫妻开始了本该属于他们的惨淡生活,土里刨食,随遇而安,在平淡的生活中,也有些许的温馨。他们卖粮时,也要除掉水份的斤两,有铁的“熊猫血”也被商人白抽白用,哥哥轻而易举地占有本该属于他们的一套楼房。
有铁老实巴交,不善言辞,但心里明的像灯笼,他的人生信条是“一码归一码”,绝不含糊。但别人和他的亲人待他就不是“一码归一码”了,而是无情、冷漠、欺凌。
亲哥哥亲侄子的蛇蝎心肠,商人的唯利是图,天不佑善,麻叶绳也挑细处断,就这么苦命的贵英,丈夫干活儿,给丈夫送水时,头晕摔河里溺水身亡。
有铁在妻子去世之后,他唯一的精神大厦倒塌了,他在也无意逗留在这个冰凉人世,他变卖了粮食,偿还了所有的债务,用了放羊老人的羊粪,也送去两袋洋芋作为酬还,连借邻居家的十个鸡蛋也还了,邻居不要,他总说:“一码归一码”。他把和他相依为命的驴也牵的远远的,解下笼头,让驴也超脱苦海。事实上,一个驴能走多远,能超脱吗?说不定很快让另一个人牵去,又干苦力,或宰了卖肉。
妻在世时爱看电视,在邻居家看电视,尿漏在邻居家椅子上,有铁赶紧去擦,邻居冷冰冰地说,尿能擦掉吗?有铁在妻子的坟头,给她烧了一个纸电视。
他把阳世间应该办的事,周周全全办完之后,吃了两个鸡蛋,看了一眼墙上妻子的遗像,一口农药,随她而去了另一个世界。正如一位网友所言:“马有铁放生的不是驴,是他自己;喝的不是毒药,而是解药;最后吃的不是鸡蛋,是人生的句号。”
剧情并不复杂,但非常深刻地反映了社会底层人的艰辛与不易,揭示了在亲情掩盖之下的人性之恶以及世态炎凉。茫茫大地承载了多少不公与苦难,主人公,生如草芥,命如琴弦,死如尘烟。
二、其次,说说爱情
什么是爱情?恐怕没有人能真正说得清清楚楚,一览无余。爱情就是两情相悦,你一无所有,但我爱你,就愿意嫁给你;你以后发迹了,什么都有了,也舍不得抛弃我。一个承诺,地老天荒。真正的爱情,是不需要其它任何佐料的。
现在的年轻人,一般都是先恋爱,后结婚;可是有铁和贵英是典型的先结婚,再恋爱。他俩都是被人推着上道的,不可能有花前月下的浪漫初恋,更没有海誓山盟的空头支票,一切在冰冰凉凉中开始了。那不急,就在凄凄切切的生活中,慢慢爱吧。
爱情是一对恋人,在剔除金钱、地位和一切轰轰烈烈之后剩下的部分。有铁和贵英,命运把他俩抛却到社会边缘,一无所有,但两颗心像墙上贴的大红“囍”字的颜色一样,是淳朴而无杂质的红。
贵英小便失禁,屁股上脏兮兮的,有铁给他赊了一件大衣,叫她出门穿上,维护妻的那一点尊严。出门干活,有铁总要把妻抱上毛驴车,贵英病了,有铁把养成的鸡下的第一颗蛋给妻炖了一碗荷包蛋。有铁和贵英分吃一个鱼,第一次吃鱼,也第一次尝到了生活的美好。有铁用麦麦粒沾上口水,在妻的手上压出一朵花,在妻看来,堪比世上最鲜艳的玫瑰。夫妇二人睡在土屋上乘凉,有铁对妻说,有人讥笑我说,我狠不得把你拴在腰带上,我现在就要把你拴在腰带上睡觉,我才心安。贵英在凛冽的寒风中,怀揣一杯热水,在路上等丈夫归来,等了好长时间,几次水凉了换成热的。终于等到了丈夫回来,妻子从怀里取出一杯热热的水,当丈在寒风中喝了一口用爱递来的热水,肯定暖遍全身,远胜过宴席上的茅台。
当贵英带着她的一腔凄苦撒手人寰了,有铁又用口水沾了麦粒,在妻子的手上压成那朵最美的花,送她上路。
一生所爱,不过终生的守护与陪伴。这就是爱的所有内涵,再确实不需要什么,就这么简单。
有这几点,己经足以说明他们夫妻俩爱到什么程度了。
三、再次,说说演技
演技是演员的看家本领。演技需要锤炼,需要琢磨,需要“铁棒磨绣针”的坚强毅力。贵英的扮演者海清是专业演员,在这方面,她把功夫下足了。在那个穷乡僻壤住了一年,生活了一年,融入农民朋友一年。她打碎了自己,全身心地走进了贵英,走进一个残疾女人的凄惨世界,了解她,体味她,通过一番涅槃以后,成了贵英。一旦成了贵英,再无需刻意地表演了,呈现出了人物的真实与自然。是戏,但不像戏;生活进入了戏,戏里戏外一回事,这可能就是海清的厉害之处。
有铁的扮演者武仁林,他扮演的是乡土,是农民,也是他自己。早已融入血脉的东西,是无需加工的,热蒸现卖,自然发挥,就能自然入戏,把农民的苦演得淋漓尽致,胜过了专业演员的演技。
另外,说说艺术
艺术是对生活的提炼和概括,生活是艺术的沃土和源头。只有生活本身,才能超越所有的表演。《隐入尘烟》,在悲凉中也不乏诗意。海清作为一个专业演员,像素人一样,已经忘记表演,融入情节,她和人物之间没有了距离,融入她周围的一切。她的语言、行为,一切是本能的呈现而无需刻意而为。
有铁和贵英锄草时,贵英产断一根麦苗,很不忍心,有铁说,麦苗也有命数,它遇到镰刀,磨子,雀儿,怎么说?栽种时,有铁和贵英的对话,说一个农人,不拴在土地,还能去哪里?都充满诗意和哲理。哲理在不经意间流淌出来,没有刻意雕琢的痕迹。
那么,再追问一句,什么是艺术?艺术不是照搬生活,艺术就是艺术地再现生活。《隐入尘烟》不但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好。
总之,《隐入尘烟》是对乡土的冷静思考,是简化了的深刻,在人心浮躁功利的当今,是一剂清凉。
最后,摘取湖南网友大道从简的几句话,作为以上文字的结束语:
看见
熊猫血
看见热泪成冰
看见
麦子与镰刀
看见“生死场”
蚂蚁在胸腔排骨上弹琵琶
“火烧云”的天幕下
牛屎与泥巴声嘶力竭
2022年9月5日于静宁